“师尊...你不怪我?”陆雪渊有几分诧异,出口问道。
白暮尘没有作声,将被子往她身上盖了盖,起身端来汤药,轻轻吹了一口送至嘴边,“先把药喝了。”
是了,师尊一贯便是此种性子,看起来不骂不罚是为她好,可其实超过他的限度比谁都无情无义。此刻那股极淡极雅的茉莉花香换醒了她的神志,师尊还是那个师尊。
陆雪渊这般想着低头靠近勺子,将药吞咽喉中。温度刚好,后味还带丝甜。
“师尊,徒儿,有事问您......”
陆雪渊知道此刻问这些不太合适,可别无办法,她必须要问。
白暮尘在听到‘您’字时,端汤药的手骤然一抖,差点将碗中药水洒出来,他望向陆雪渊的双眸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听到类似于六月飞雪之类的事情,确认后,却在下一秒将脸转过去,音色恢复了往日的平淡,“嗯。”
陆雪渊哪注意到这么多,连忙开口问道:“徒儿想知那座白塔里究竟有什么?为什么从来没听人提起过?还有二楼的宝库,我,我拿走了把剑,另外...”
陆雪渊声音越来越低沉,最后小如蝇蚊,“我还杀死了用来镇塔的三只石狮子...”
听到这里,白暮尘却是一怔,把碗放到桌上,起身望向她,眉间轻蹙,淡淡道:“三只?”
“是师尊!只有三只,另外东南角的那只,我放它走了,徒儿谨记您的教诲,时时不忘勿生、勿生杀戮之罪。”陆雪渊说这句话时抬头仰望着他,却在说起后面几个字时,声音颤抖,垂下眼眸,眼中瞳孔闪烁,不敢看他。
杀戮之罪?她这一世是非杀不可了!只能尽量少一点伤害罢了。
“为师赶到时,仔细查探过,四只石兽灵息尽无,以为你...,若是这样,那最后一只石兽是逃逸了。”
白暮尘望向窗外,眼神越过树梢上那几只鸟,而后望向天空,不知看向何处。良久才收回目光,侧身俯视着她,眼神中是无法诉说的动容,似有许多嘱托之事,到了嘴边却都咽下。
逃了?会到哪里去呢?陆雪渊摸了下鼻尖,轻轻叹了口气。
“渊儿,你还欠为师一个解释。”白暮尘抬眸凝视,眼神疏离又隐忍。
陆雪渊这才晃过神来,抬手擦了擦唇,从被子里翻身下床,跪在床边上,低头俯身道:“师尊,都是徒儿不孝!我那日…被人追赶,慌不择路才逃到那里…我不该擅闯禁地,破坏阵法,杀死石狮,致使灵兽潜逃,给师尊惹下诸多麻烦!”
“渊儿愿认错受罚!”陆雪渊起身拱手道。她的目光瞥向角落,看到了那把孤零零靠在墙壁上的孤神剑,突然低下眼眸,掩饰住说谎的心悸和不安。
只要孤神剑在,让她受什么处罚她都愿意!
麻烦?白暮尘轻嗔了口气,十指缓缓握成拳头,此刻袖口处的白纱隐隐透露出来,上面是未干的血迹。若当真认为她是麻烦,十二年前,青崖山门前就不会领她进来,也不会将她雪藏十二年不允下山,更不会在看到她出事时满目热红,心绞痛到无以复加,情愿将…
罢了!
白暮尘看着一身薄衣跪在地上的陆雪渊,眼神中满是是失落与无奈,就像一束温柔的光照在被冰封的雪山上,任凭怎么温暖也无法使冰雪融化。若是长跪于此就能让她彻底醒悟,白暮尘愿陪她一起跪着。
可他深知自己徒弟的性子,看起来事事顺从,其实主意之正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一次也不知为何,铁了心的要修炼功法,白暮尘深知若是不加以引导,日后真的走上邪路,那时候可就真的追悔莫及!
“渊儿,你先起来。身体还未好,为师惩罚你什么?何况‘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是为师没有把你教好。”
陆雪渊欠了欠身子,缓慢起身坐到床上去,她最怕白暮尘这个样子,还不如斥责打骂她一顿来的痛快,倒叫她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
半晌,白暮尘似是恢复好了情绪,悠然开口道:“那座高塔是垂天塔,里面祭着七百四十七册古籍和上百种法器,都是先祖们留下的,平时不让弟子们靠近是因为塔内戾气横生,我与其他四位师尊特用石兽镇压,才能平息。而你误入其中,竟然能穿过迷幻镇,躲过破魂钉,还用剑斩杀金猊灵兽,倒叫为师十分欣赏。”
白暮尘说这番话时,语气丝毫没有一点欣赏该有的惊喜。若是其他师尊得知弟子有如此本领能耐,恐怕早就高兴的合不拢嘴,连话都讲不清楚了。白暮尘虽不会如此,可他却连丝毫的得意都没有,哪怕是一丝开心,对陆雪渊来说也是莫大的鼓舞啊。
可是都没有。
他神情淡漠,仿佛在诉说一件无关痛痒之事,若不是轻蹙的眉头出卖了他心中的担忧,倒真是个会掩饰情绪的好手。
迷幻镇?她没有经过迷幻镇,难道是师尊记错了?可陆雪渊觉得还是不冒然问的好,她已经做错这么多事,至少在师尊眼中如此,多一件和少一件,也有没什么区别。
可她的剑…
“师尊,我在垂天塔内得到的那把孤神剑,可不可以不归还回去?”
毕竟是先祖们的遗物,若是日后真的被师尊问起来,再还回去,倒不如此刻就说清楚。要打要骂她一并承担着就是。
谁知白暮尘再听到她说出这句话后,脸色铁青一般,双肩轻微颤抖着,难以置信道:“你说它是什么剑?”
“孤神剑啊。”
陆雪渊不知他为何作此反应,用手指着角落道:“喏,就在那里。”
白暮尘转过身,这才看到斜靠在角落的那把不起眼,黑黢黢的长剑。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剑,许是合了眼缘,被她死死攥在手里怎么都肯不松开,于是便连同她一起抱了回来。
可没想到,上千年过去了,那把剑竟还能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