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轻咳了声,双脚翘起,将椅子压得吱呀响,前面有几个人看到时他,立刻止住了笑,只削一眼,迅速将头转过去,闭紧了嘴巴。
可最前面的那人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见了楼意也不在意,出口道:“害怕他做什么?!”
“你不知他是……”后面有人扯了扯他衣襟。
“知道知道,不就是个王爷吗?有什么可了不起的?!”他斜睨了眼,不屑的哼出一句话来。
楼意却是不急着辩解,嗤笑一声,出口说:“王爷?不敢,在下在这里,与大家同为青崖山的弟子,从不知自己还是个王爷。”他悠悠开口,旁边许多女弟子都对他投来羞嗤的目光,而他却还不自知。
“只是,”他接着道:“我虽身在此处,却心系九域,总是会有些消息传到我的耳朵里。既然这位兄台如此在意弟子的家世出身,想必一定是个大户人家了。不知在下可否知晓,令尊是何人物?”
楼意缓慢道来,眉眼皆是温情神色,可陆雪渊却从他此刻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某人的影子,似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也是月黑风高夜的前夕。
“哈哈哈,这有什么难得,我可告诉你!我爹那是九州城有名的首富,就连当今城主也要敬他三分,吃的用的,那都是我爹精挑细选送进宫的瓜果饮食,这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呵!做生意都做到宫里去了!可真是财大气粗,怪不得长的这般油头肥脑。陆雪渊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
楼意嘴上未说,可眼底笑意却渐渐冷却,“哦?是吗?那这么说,上次宫里佳宴,传出食材有损,官窑有缺的事情,看来竟然是令尊的责任喽?”
他不紧不慢,却字字清晰,明明是笑着的,却能让人渗出一身冷意。
这样子,陆雪渊再清楚不过,这分明是鬼神冥翌的拿手好戏。
“你…你休要胡说,我爹爹都是按质按量供奉的,哪有你说的什么事,说不准…说不准…”他支吾着不肯往下继续,却被楼意打断。
“说不准什么?是城主身边的人弄失的器皿和材料?还是说,这寒冬之日,原本可供放两日的菘菜,一日不到就腐烂溃色,也是他们自己的错?”
“你倒是说说,你说不准的究竟是什么?”
楼意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杯,那杯子原来是专门供他喝水用的,现在在他手里倒成了某种珠串玉烙,尤其是那双细长的手,一下子吸引住了陆雪渊的注意。
此时,方才支吾的男子,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虽不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却分明知晓这是楼意借此故意压他的借口,他平时虽然总是口无遮拦,却还是清楚这件事的份量,若是给定性成了他爹的错,那他们一家子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此刻只能默默的垂下了头,紧咬着牙齿,默不作声。
“我…我不知道!”他脱口而出这一句,俨然是想息鼓止战。
“既如此,那就不要以家世度人,毕竟眼下的风光无限,转眼就有可能成血雨腥风,令尊既然是为官家做事,那就更应该勤勉细心,严格把关。”
楼意说完,倏地停下了手中的杯子,倒扣在桌面上。他这番言论之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要说一件事的牵涉源头,一两句话哪能说得清楚,要不然自古哪有那么多的冤假错案。有时候,全屏为尊者的一时喜恶,就可以决断一人甚至是一族的生死,全然不顾事情经过,这也是楼意最讨厌的。
而现在他却能轻车熟路的用他曾经最厌弃的招数,来对付别人,这还得赐于他自己那皇家贵胄的身世。
并且从昨日回到听风阁后,慕容瑶就叽叽喳喳围着他,说了一堆宫里大大小小的事,一边抱怨一边向他诉苦,他不在的这些日子,有多无聊难捱。
而此刻正好成为他借机发挥的重要题材。
陆雪渊转头看着眼前的楼意,一身凛然之感,仿佛从眉眼如画的少年,突然转变成了一个饱经世事,宦海沉浮的一方霸主,不禁由心底里感叹,他的风姿俊彩。
就在这时,刚才离开的韩老先生突然从门外进来,咳了两声清了清嗓音道:“诸位,现有事情告知,原本定在午后的学理课,临时改成了万花谷巡游,届时会由青崖会的弟子带领大家前往,请各位做好准备。”
大家还未做出反应,他接着又道:“好了,这节课就先讲到这里,接下来有什么疑问的再私自提问,其他人都自行散了吧。”
随后弟子们全都松了口气,三两成群的结伴而行,讨论着下午突如其来的巡游,谁也没有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陆雪渊和楼意对视一眼,接着嬉笑似的说了句:“走吧。”
正在他们转身欲走之时,却被一人出口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