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蝉衣不适地向后退了退,手指用力蹭了蹭眉峰,笑了笑:“没,没画。”
白无常直起了腰,隐隐叹了口气,神情中流露出一丝羡慕:“天生的啊。”
他回身从长案上抄起云雕手柄铜镜,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自己的双眉,轻轻啧了一声,似乎又觉得不满意了,面色一点点焦虑起来。
鬼差见状便不敢再逗留,只说今日鬼魂很多,先去忙了。
于是房间内,只剩下傻站着的骆蝉衣和几乎钻进镜子里的白无常。
骆蝉衣终于打破了宁静,十分恭敬地说道:“白无常大人,我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还得拜托您多多指教。”
白无常坐在案前,头也不回,双眼直盯着镜中:“识字吗?”
她立刻道:“认得,在医书里学的。”
“墙上有书,自己看。”白无常从袖中抽出白手帕,点了下口水,开始擦拭眉头。
骆蝉衣看向身后的墙上,一层层隔板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各色书籍。
这么多书,她有些无从下手,于是又转头看向白无常,想问问应该先看哪本。
可此时白无常手中衔着一只极细的毛笔,专心致志地描眉了。
她不敢去打扰,只好随意拿下了一本开始翻看。
这本是冥界的百官册,冥界的老大自然是冥王,然后就是判官。
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皆是判官的下属……
可以说判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怪别人都那么怕他。
她又继续翻看了《生平册》,《无间地狱》……
“不懂就问啊!”白无常拿远了镜子,左右晃晃头,似乎对终于这对眉毛满意了。
“哦,好……”骆蝉衣答。
“大人为什么会选你呢?这个位置,多少鬼魂眼馋得流口水……”
骆蝉衣的脸从厚厚的书籍上面露了出来,思考片刻:“可能看我可怜吧……”
“什么?哈哈哈哈哈……”
白无常转头看向她,肆无忌惮地笑了出来,他略带沙哑的声线回荡在房间里,听上去有些渗人。
骆蝉衣静静地看着他笑,完全理解不了笑点在哪里。
直到白无常笑够了,抚着眼角的笑纹,笑泪婆娑地看着她道:“你知道他是谁吗?多情判官无情笔,天底下所有的悲苦离散都是出自他的笔下,觉得你可怜?笑死了。”
多情判官无情笔……
骆蝉衣没说话。
他举起镜子,细细地打量眼旁,查看是否笑出了皱纹。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下子凝重,斜瞄了一眼骆蝉衣:“莫非……你和那位有渊源?”
骆蝉衣疑惑地看着他:“那位?”
她能从他的神色中看出,“那位”指的绝对不是判官,而是另有其人。
他与骆蝉衣对视几秒,似乎看出骆蝉衣是真的不知道。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移开了目光,随便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不化妆?脸白得像鬼一样。”
这话题转的还能更僵硬一点嘛?她不是鬼是什么。
——
修生殿内。
判官正姿态慵懒地歪在长榻上。
手中衔着一颗暗红色的梅子干,缓缓送入口中,唇形分明的嘴慢慢咀嚼着。
“大人,到底为什么,难道我们推荐的人都不如这个小丫头?”黑无常身姿挺拔站在房间中央,一脸不痛快。
判官继续塞入一颗梅子干,闭目养神。
她又道:“那位是什么人物,把这样的人派去,只会给我们添麻烦。”
他的嘴角一下下牵动,依旧不言,神情如一尊雕像般平静无波。
“难道是……您在她的回忆里看到了什么?”
判官吃下最后一颗梅子干,缓缓张开眼,惬意地拍了拍手上的残渣,不紧不慢道:“真要是看到就好了,就是因为,看不到。”
黑无常杏眼微瞪:“看不见,大人你都看不见?这么说……她的来历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