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地面裂开,从中竟突然伸出一条漆黑触手,宁长逸本就虚弱,出其不意之下当即就被击倒,并且在他身形未稳之际,那乌黑如墨的粗壮触手,紧接着又是一记扫击,宁长逸直接被甩飞到半空,随即重重落在地上,扬起阵阵烟尘。
他趴在地上,一时间竟无法爬起,这次连靠近那老者都做不到。
五脏六腑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他咬着牙,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但即便如此,宁长逸的手依然仅仅握着木剑。
随即,那从地下破土而出的触手,便又如同鬼魅般缩了回去,只留下地面一个明显被暴力钻开的大洞,这洞深不见底,也不知道是从多深的位置被钻开的,洞口还在冒着缕缕黑气。
“你实在是太弱了,不考虑重新启用木剑上的阵法吗?”老者语气悠闲,像是一切都尽在掌握,“虽然最后你还是会死就是了,但那样至少有趣一点,哦,对,无心也许已经死在你前面了,就算你想用馈搠,可能也已经用不了了。”
说完,他看了眼漂浮在旁边的招引图谶,上面宁长逸的画像已基本完成,最后只要再画上眼睛即可。那时候,便是这少年的死期。
而现在,他只需要静静欣赏猎物临死前的痛苦与挣扎就好,就像玩弄老鼠的猫那样。
一想到事成后,宋楚壁许诺的东西,老者的心绪不由得更加宽畅,他想要立刻杀死宁长逸,但现在还不行,还不到时候。况且,这种掌握他人生死的快意,真是令他欲罢不能。
老者又转头看向屋顶上的两人,心中冷哼了声。
此二人是一对兄妹,本来修为不俗,却被他种下魔种,成了剑奴。而且,那魔种效力不凡,若他不幸身死,甚至可以借此夺舍兄妹二人的其中一个。
不过最近他们俩好像有点不乖,像是在密谋消灭体内的魔种,来彻底摆脱他的掌控。
——呵,痴心妄想。
老人心中暗笑,如不是他们二人与魔种相性这般高,并且还修为不俗,他早就将这兄妹炼化了,怎会留他们到现在?
不过,此次来杀宁长逸,也没想到居然能得到这么强的修为,等册子上的画像画完,等这少年死了,这般力量就能彻底为他所有,之后再拿了郡守承诺的好处,自己何愁不能突破,到那时,这两兄妹也便没用了,直接炼化了就是。
念及于此,即使已经活了这般年岁,老者还是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那踊跃欢喜的情绪。
——宁长逸啊宁长逸,你可真是老夫的吉星……
宁长逸不知这老头在想什么,他费力地从地上爬起,光是站起身,就已十分吃力。
老者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时,一直漂浮在半空的招引图谶,突然腾起气势庞大的黑气,上面的书页竟开始无风自动。
老人知道时机已到,他迈开脚步,这次只一瞬便到了宁长逸的跟前,他伸出那只外型怪异的手臂,死死钳住了少年的脖子。
宁长逸感觉仿佛是一座山岳迎面飞来,他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提了起来,甚至双脚都离开了地面。
“你很聪明,也很果断,如果给你时间,未必不能厚积薄发,成为一代宗师,”老者说道,“但可惜,今天你就要死了,死在老夫的手里。”
宁长逸脖子被牢牢钳住,他说不出话,甚至无法呼吸。
继而,那册子竟发出一声嗥叫,明明只是本书,但此刻简直就像活了过来,变成一只残忍恐怖的凶兽。
在黑雾缭绕之中,那册子似是长出了眼睛,正凶狠而贪婪地盯着宁长逸,也像是长出了獠牙,对眼前的猎物张开血盆大口,迫不及待地要将毒液注入他的体内。
不远处的屋顶上,兄妹二人此刻也开始止不住地战栗、颤抖,像是兔子遇见了鹰,也像老鼠看到了蛇,一种来自天敌的气场,将他们死死压制,这是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惧,让他们感到浑身僵硬,甚至生不出逃跑的念头,当然,逃跑也不会有用了。
中年男人突然理解了,老者之前那眼神的含义,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二人的谋划,但他并不在乎。就像一个人并不会害怕自己养的两条狗,哪怕这两条狗对主人露出了獠牙。
毕竟狗始终都有链子拴着,而那本书,和体内的魔种,就是他们兄妹的链子。
年轻女子手中的大刀,甚至要脱手掉落,几欲从屋顶摔下,幸亏哥哥及时扶住了她。
而和招引图谶距离最近的宁长逸,此刻感受到的压力更是可想而知。
“时候到了,这就送你上路。”老人盯着宁长逸,阴恻恻地说道。他感应到,招引图谶中这少年的画像,已然完成。
语罢,那张牙舞爪的册子中,遽然窜出一条骇人无比的长蛇,那蛇身躯上满是诡谲怪诞的花纹,仿佛只看一眼就能令人癫狂,阴毒的黄色竖瞳直直盯着宁长逸,张开的血盆大口中獠牙清晰可见。
而那毒蛇竟一下子钻入了宁长逸的额中,他的脖颈被老人死死钳住,任他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
宁长逸随即便感受到剧烈的痛楚,这种感觉强到根本无法理解,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啃食着他的神经。
“呃啊……”宁长逸痛苦地呻吟。
“咯咯咯咯咯咯……”老人则发出怪异的大笑,笑得很开心,从没有这么开心过。
——很快了,马上就可以了。
“放心,痛苦不会持续太久。”老人说道。
但也就在这时,宁长逸脑海中的《乾坤万年歌》陡然金光大绽!
那光芒,宛如是从亘古的天穹之上,有佛陀投来注视,又像是盘古开天辟地,混沌尽散后的煌煌天光。
这道天光神圣而威严,在它之下,世间藏匿的一切污秽都要被焚烧殆尽!
钻进宁长逸额中的长蛇,在这一刻,立即发疯般地想要逃窜而出,但也就是它刚出来的刹那,仿佛是被那威赫金光所发见,毒蛇只一瞬便浑身僵住,随即身上开始浮现道道裂纹。
“什么!”老者见状,脸上的笑容当即凝固,立刻疯狂质问道,“你这王八蛋究竟做了什么!”
他手上的力道都加大了几分,宁长逸被掐得满脸胀红。
那条仿佛不可一世的毒蛇,在这金光之下,轰然破灭!
“不可能!”老人像是见到了无法理解、荒谬至极的东西。
“呵呵呵呵呵……”
宁长逸却笑了起来,被钳住脖颈,笑得很吃力,也很难受,但他还是笑了出来,像是对老者的嘲讽。
“还没完呢,老家伙……”
闻言,老者猛然睁大眼睛,因为他发现在自己的脚下,不知什么时候竟出现了一个法阵!
法阵上,七颗光点发出刺目的金光,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整个法阵威容而高贵,仿若代表着不可违逆的威权,众生见之皆须匍匐。
——七星!
老者见状,顿感耳惊目骇,他想要立即抽身后退,却发现身体竟已动不了了!
随即,七星阵金光大放,金色的纹路陡然扩大数十倍,将方圆数百丈都涵盖在内。
就如同秋季的晨雾,在阳光洒落后转眼便被蒸融,原本遮天盖地的黑气,在遇到这金光时,刹那间便被净化得一干二净。
“不……不可能!”
老者状若癫狂,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就在刚刚,他还是如此的强大,举手投足间便能掌控其余三人的生死,而现在老人却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而原本的猎物,不知何时竟已成刀俎!
老人的身体上开始出现一道一道的裂纹,像是经过风吹雨打后龟裂的石像,一直钳住少年脖颈的手,也已经使不上力,宁长逸终于得以挣脱。
挣脱后,宁长逸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才将气喘匀。
“愚蠢啊,老头。”他说道。
其实,无心在这所院落布下的阵法并不是十六个,也不是十七个。
阵法是一个整体,就算是很多个,合在一起也是个整体。
防护性阵法,要么只布一个,将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其中。
要么就布偶数个,这样各个阵法之间,就能两两照应,四四呼应,这样作为一个整体,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而无心作为太虚境的强者,自然不会不清楚这一点。
但那老者在破了十七道阵法后,就以为这是全部了。
当然不是,姑姑布下的不是十七个,而是二十四个。
剩下的七个,在老者使用那“山海可平”的字符时,宁长逸就已经收回了。
这自然并不容易,它也是借助木剑上的馈搠,和脑海中的万年歌才勉强完成。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宁长逸觉得这七个阵法若是留着,迟早也要被破,除非它们能坚持到姑姑回来,否则自己必死无疑。
与其这样,还不如将它们收了,变成攻击性的阵法。相比于被动等待,宁长逸这次选择自己掌控命运。
因此,便有了这个七星阵。
这也是他没有逃命,而是一直在这院子里和老者死磕的原因。
七星阵是由原本的那七个阵法做成的,这当然不是宁长逸的手笔,而是多亏了脑海中的万年歌。
不过饶是如此,也用了这么久的时间。从老者使用皇帝手书的字符时,宁长逸就已经在做了,直到现在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