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马牛羊,鸡犬豕”,伙计就读不下去了,低头不敢看。
这《三字经》孟秋是教过几遍,伙计对里面的人物故事倒是十分向往,可要死记硬背,又不愿用功。
那狸奴被吵醒了,打个哈欠,跳了下去,自去了后院。
掌柜面沉如水,正待呵斥,忽然店门口一暗,大门口进来了一男一女。
男的二三十岁的年纪,长得面如冠玉,十分俊美,头戴蓝缎子绣花壮士帽,一副武生公子打扮。
只是鬓边斜插着颤巍巍、碗大的一朵通草做的粉壮丹,配上嘴角的一丝邪笑,平添几分不正之色。
旁边那姑娘模样清秀,满脸惶恐,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却落不下来。似有重病,整个人瘫软无力,被那男子搂在怀里拖着走。
“客官里面……”掌柜早站起身来,迎了上去,话说了一半就住了口,笑容僵在脸上。
那伙计也是满脸惊讶之色,望着那女子,脱口而出道:“刘小姐,你这是……”
掌柜用力一扯儿子,打断他话头,连忙点头哈腰道:“两位客官里面请!”伸手虚引,又一推伙计,连《三字经》掉在地上也顾不得。
孟秋偏过头来,看着那男子腰间挂着一把长刀,心中一动。
来此楼一月余,多数是本地人过来打打牙祭,偶尔来的一些个外地人,也是附近走货的商家,藏个武器,也遮遮掩掩,像这样公然把利器放在外头的,只此一个。
“此人莫不是江湖中人?莫非这是个武侠世界?”孟秋心里默想,有些动念,弯腰将《三字经》拾了起来。
那男子瞟了一眼,看清了封面,嗤笑一声道:“小儿学的玩意。果然是穷乡僻壤,没甚出众的人物。哎,就是女子,都是一般货色。”
他伸手在女子脸上摸了一把,搂着女子坐到另一张桌子旁,朝躬身在一旁的掌柜吩咐道:“去,捡你们拿手的好菜,给我上一桌。”
掌柜忙不迭的答应,朝着孟秋使了个眼色,刚推着伙计往后两步,这男子又道:“慢着,先打一壶好酒上来,替爷助助性。”
“好,好,小人这就去!”掌柜叫伙计去了后厨,自己钻进柜台,摸索半天,搬出一个不大的坛子,抹去了灰,送到桌边,弯下腰道:
“客官,这是我们楼里面最好的酒了,放了十年的女儿红。”
他边说边往碗中小心翼翼的倾倒了大半碗,双手推过去,看都不敢看那旁边满是哀求的女子一眼。
“女儿红?嘿嘿,好彩头!”男子浪笑一声:“先喝女儿红,过后再吃个‘红女儿’,最是快活!”
说罢又高声道:“掌柜,给我准备一间上房,我吃完酒,要好好享受享受!”
掌柜脸上现出一丝不忍,又赶紧收起神色,赔笑着连声说好。
孟秋将这一番情形看在眼里,哪里还不明白,这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淫贼。
饶是他在上辈子,早被生活磨灭了热血,心里也腾起一股火气来,暗自念叨了好几句“小不忍则乱大谋”,才勉强冷静一些。
这人敢光天化日之下,掳掠良家,又明着带刀而来,手上没几分本领,断然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这幅身板虽不算小,可也不定能顶得住对方一刀。
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孟秋装作看书,实则暗中想辙,好一会都不得要领,有些急切,伸手一抓茶杯,准备喝口水静一下,却发现茶水早已冷了,心中一动。
他抬头准备说话,就见着掌柜脸色有些白,额头冒汗,两股微颤。略做思考,才发现那伙计进去好一阵子,都不见上菜,不禁暗骂一声:“坑爹的玩意!”
他用余光看向一边,那男子手已经摸在了刀柄上,心里一惊,急中生智,抬手重重的一拍桌子,吼道:
“掌柜的,你这店是不想开了吧?磨蹭半天不上菜,茶水都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