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走出大厅的越永渡听见老堂主呓语一般的话,顿住脚步,轻声道:“谁也没有错,只不过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性罢了,你也不必自责。”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往生堂。越永渡不会去管帝君、璃月和阿鸠之间发生过什么,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要相信摩拉克斯、要去爱人,不要辜负那个人对他的期待。
在走出往生堂的时候,越永渡和钟离擦身而过。在那个瞬间,越永渡突然觉得,钟离的眼睛和阿鸠的眼睛很像,都是鎏金一般的颜色,像火像光像太阳,跳动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如果真的存在神明,神明一定会注视着这个世界,不管在哪个地方,不管这个神明是谁。
……
……
老堂主最后还是病死了。
临死之前,他抓着胡桃的手紧紧不放,嘴里念叨着“桃桃啊,以后那些布满荆棘的路,就要你一个人走啦”。
而小小的胡桃,穿着白色的丧服,戴上了标志着往生堂堂主身份的宽大帽子,沉默着,照着爷爷的遗嘱,主理了这场葬礼。
在那个已经长出杂草的墓碑旁,又立起了一块新的墓碑,上面写着,“往生堂第柒拾伍代堂主之墓”,歪歪扭扭的,是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拿着刀一笔一笔刻上去的。
那个眉眼弯弯蹦蹦跳跳的小女孩依旧活泼,只是多了她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成熟。
越永渡在往生堂的外面,远远地看着胡桃独自一人打点着葬礼的全部事务,做到事事考究,又是感慨又是心酸,那个坐在路边哭泣的小女孩,最终还是长大了,以一种惨痛的代价。
等到了晚上,往生堂的仪倌都回去休息的时候,胡桃看见四下无人,便背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行囊,装着干粮、水和照明工具,出了门。她要去的,是天下罕有的神秘之境,是生与死的分割线。
钟离睁开一只眼,又闭上了。胡桃心中有自己一定要做的事,他不会去过多干涉,由着她去吧。
从无妄坡一直向前,便能抵达“边界”。这里是由往生堂世代管理的机密之地。相传,人们能在那里见到去世的亲属与心愿未竟的亡魂。胡桃赶往此地,便是想趁着爷爷彻底远去前,再去见他最后一面。
于是胡桃不吃不喝马不停蹄地走了整整两日,才从璃月港来到边界。但是让胡桃失望的是,边界里往来幽魂无数,或行色匆匆,或神色怨憎,但是没有一个,与她的爷爷相似。老堂主或许早就已经走了吧。
但是胡桃不相信,她固执地在这里等待了整整一天,早就疲惫不堪的身体实在是支撑不住,昏倒了过去。胡桃再醒来时,夜深露重,四周只有几条落单亡魂拍着手掌笑话她。
“傻姑娘,老胡头哪会在这里啊?你怕是异想天开,才会到这里来寻他!”
“我不信。”胡桃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爷爷一定会出现的,他一定会来见我的。”
胡桃像冬日里最倔强的梅,就在这里等着,等到干粮都吃完了,饮水也已经见了底,老堂主的身影也还是没有出现。最后,一名素未谋面的矮小老妇人出现在胡桃面前。
“你这孩子,这顽固模样也不知道继承了谁的,和你爷爷倒是相像。”老妇人见胡桃困倦难忍,笑道,“只是可惜啊,往生堂历代堂主绝不会在此徘徊。你家祖祖辈辈,都是坦率地活,坦率地走,你在这里等,是永远也见不到你爷爷的。所以回去吧,回到你原本的地方。”
说完,老妇人挥手作别了胡桃,越过边界,向更深处走去。胡桃看着那道矮小的身影隐没在远方,心中除了疑惑,也有了一丝释怀之感。
老堂主不是不来见她,只是他早就越过了边界,去了应该去的地方。老堂主一生磊落,身后并无憾事,所以胡桃也不必将老堂主的离开视为一种遗憾。
不知死,焉知生?胡桃笑了起来,她收拾好自己的行囊,踏上了归途。她来时月色幽远,回程时已晨光大作,老堂主生前常说的话回荡在她耳边:“生于生时,亡于亡刻。遵从自心,尽人之事。”
南天门那片灿金花海中,老堂主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他对蓝发的女孩鞠了一躬,透明的身影就这样消失不见。
回到往生堂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胡桃不想被别人发现,于是翻墙进了后院,一溜烟儿钻进卧房整理行囊。
水食耗尽、掏得空空的背包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多出了一枚流光溢彩的“神之眼”,浓郁的火元素力在里面跃动着。
作为极少数敢在“边界”逗留的生者,胡桃的所作所为或许打动了某位不可言说的神明;她因而获得高天的馈赠……极致的力量之证。
说书人的茶馆里,一位往生堂客卿吹了吹手中的茶水,饮下这杯滚烫的浓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