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延和思续一下车就僵住了，不敢进去。</p>
厉谨行走了两步，停下来，扭头看向他们，头上的路灯，光照下来，在厉谨行脸上形成一片，忽暗忽明的剪影，明暗交接，将他的脸庞修饰得更为锋利，深邃，而那双眼睛，犹如躲在暗处的猛兽，一旦望进眼底，就叫人不寒而栗。</p>
思续被吓得一哆嗦，紧紧牵住哥哥的手。</p>
思延也害怕，但想着身后，伤口都还没有完全好的弟弟，他咬了咬牙，抬脚动了。</p>
他一走，思续也会跟着他走。</p>
兄弟俩一前一后，紧紧跟上厉谨行的步伐。</p>
进去后，思延也注意到了，那一整片粉玫瑰都换成了原来没有香味的红玫瑰，院子里还种了两棵小树，不知道是什么花的幼苗。</p>
“从今以后，你们都住在这里，我们开始新的生活。”厉谨行的声音，似乎随着寒风飘进了两个孩子耳朵里，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寒冷，哪怕他们穿着臃肿的羽绒服也遮不住寒冷。</p>
厉谨行把两个孩子招到自己的跟前，对他们说：“以后，你们就照顾好这两棵幼苗，尤其是这一棵。”他指着其中一棵树说到。</p>
那棵幼苗下有个很明显的小土堆，周围没有一点杂草，看得出来被人照顾得很好。</p>
思延总感觉眼前这些画面，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诡异，他咽了咽口水：“这是什么树？”</p>
“这是山茶花，是她……喜欢的。”</p>
那个“她”思延和思续直觉是说的顾晚秋，可他们不敢提“妈妈”这两个字。</p>
接下来，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变化，住在一起后，他们明显感觉到了厉谨行的控制欲很强。</p>
尤其是最近放假他们一直在家里的时候，厉谨行开始给他们定制各种课程，一天二十四小时，至少十二个小时都在学习。</p>
厉谨行一下班回来就会抽问，然后询问他们一天做了什么，问完后，又当着他们的面打开监控器，监控器无死角，清楚的拍下他们两个，没有一点隐私。</p>
一旦发现他们任何人撒了谎，那么今天晚上就会被关到地下室里禁闭。</p>
一开始，两个孩子对地下室都很恐惧，思延之前就被关过，还有了心理阴影，现在又被关了两次。</p>
厉谨行说他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可他都不知道他自己到底错在哪儿。</p>
后来他发现，有时候，厉谨行只是心情不太好，他需要找一个发泄出口，而这个出口恰好成了他和弟弟。</p>
他想要保护好弟弟，但弟弟也未能幸免，弟弟第一次被关进去的时候，他求了爸爸好久，跪在地上求他，他也没有心软。</p>
第二天一早，弟弟从地下室里出来，他看到他，说的第一句是。</p>
“哥，原来下面那么黑，当初你怎么就不和我说呢？”</p>
在那一刻，他们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p>
他们的世界从此变成了黑暗，似乎没有光明，绝望压抑的气息笼罩在头顶，这里一片区域永远见不到天亮。</p>
以前是期待放假，现在是希望能快点上学。</p>
可上学后，他们的功课也没有落下，厉谨行不仅会派人去学校监视他们，回来后，依旧会问他们在学校一天是怎么过的，有没有朋友。</p>
朋友自然是有的，但厉谨行会告诉他们。</p>
他们现在不需要朋友，要交什么朋友必须经过他的同意，要严格挑选，普通家庭的不行，必须有利可图。</p>
没有利用价值的，连看都不需要看一眼。</p>
而他们自以为交的好友，甚至在背后说他们是没有妈的野孩子。</p>
厉谨行将他们所认为的美好给摔碎，从小就让他们知道人心险恶。</p>
现在是分开他们的友情，下一步，就是亲情，厉谨行认为，思延擅长保护思续，而思续也习惯了躲在思续身后，长久以往，思续不能独当一面，会成为一个废物。</p>
他打算将两人分开，这种分开是指情感上的，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快速成为一个独立的人。</p>
首先做的就是将两人的房间分开，厉谨行的教育方式，是采取的奖励惩罚模式，在做同一件事上，谁表现得好就给奖励，差的那个就接受惩罚，两极分化，为了不被惩罚，自然是想要变强，有对比才有拼劲。比起兄弟，厉谨行更觉得竞争对手，更能让人进步。</p>
在这样的环境下，兄弟俩的心境悄然发生变化，关系也渐行渐远。</p>
六七岁的孩子，本就是依赖环境长大的，性格上很容易就被带偏，加上厉谨行刻意引导。</p>
他们自己都没发现，他们脸上的笑越来越少，对周围的感情越来越冷淡，变得薄情，似乎和厉谨行越来越像，他们也快忘了顾晚秋了，也没时间去看妹妹。</p>
也是，每天紧绷着精神，不仅要面对厉谨行的掌控，还要学各种东西，学校学完，回来继续学，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多余心思去想其他？</p>
脑子里，所谓的“妈妈”成为了一个简单的词，他们对于这个词的印象越来越淡，已经想不起顾晚秋的模样了。</p>
又是一年秋天。</p>
有天思延半夜起床口渴，出房间喝水的时候，被玻璃外的月光吸引住，他走过去站在窗户边，从天上看到下面，在院子里，他看到了厉谨行。</p>
厉谨行正蹲在山茶树旁，种了一年的山茶，长高了一截，但依旧没有开花。</p>
厉谨行坐在地上，嘴里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什么。</p>
思延冷淡的看下去，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厉谨行对着一棵树说话了，只是每次他对着那棵山茶树说话的时候，他脸上才会浮现出淡淡的人情味。</p>
……</p>
一年又隔一年，春去秋往。</p>
思延和思绪从小学上升到初中，又从初中毕业，考上了海城有名的高中。</p>
他们开始住校，但在学校里，依旧逃脱不了厉谨行的监视，只是他们都已经，习惯了。</p>
至于顾随，比起两个哥哥，她得到的爱要多很多，厉谨行对她并不会太苛刻，她长得和顾晚秋很像，有时候厉谨行总是忍不住盯着她的脸发呆。</p>
到底是顾晚秋亲生的，他对顾随好了太多，加上他认为，男人更适合担起家里责任，以后厉家是由思延思续继承，他们负责变强就好，至于女儿，娇贵着养，也没关系，反正也要嫁人。</p>
可一想到顾随要嫁人，看着那张和顾晚秋很像的脸，厉谨行就舍不得她去别家。</p>
他也会说胡话，在小随十岁的时候，对她说，“小随，以后不嫁人，永远陪着爸爸好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