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下来吧,我已经下到山坡上了。”半刻钟不到,鬼方宗的声音从背面山坡传来。岳观潮看向周围,所有人没必要全部下去,既然是找阿细的尸身,班殊肯定是要跟下去,班婼作为血脉最接近鬼方饶女子,也要下去,再之后就是他和宋思媛、徐侠客,其余人都要留在上面,防止鬼方宗的人搞破坏。商量好下去的人,岳观潮带着他们拉着绳子爬下悬崖半坡,顺着绳子爬了五六十米就已经能踩到树冠,陆续借由高低枝杈往下走,直到踩到暄软地面,他们这才松开绳子。此刻,头顶日光已经被树冠遮盖,只剩零星光芒照下土地,参古树藤蔓牵连,草木齐腰深厚,还没到西南热带,就已经初见热带的葱茏茂密之象。“走吧!”鬼方宗带着踩着藤蔓草地往下坡走,一直走到某些岩层附近才停下,在这些岩层之前,有几棵巨大榕树依靠岩层生长,也不知长了多久,根部虬结伸展,连树后的岩层都崩裂了一点,被树根藤蔓填满。“就是她了,当年我就是在这里看到的尸体。”宋思媛和岳观潮走上前仔细观察,两棵榕树自然生长遮蔽日,树干互相交缠,正好在树根的位置形成凹槽,可见一具尸体被藤蔓树根交缠,好似摇篮般躺在其郑这具尸体的样貌,就是个年轻女子,雪肤乌发,唇红齿白,身上的衣服经历数十年风吹日晒,已经干化得随风吹散,被细藤蔓野草钻入抽出,早已看不出原来的形制。她已经没了人样,就好像历代落神女一样,身体的各个部位都伸出花草藤条和榕树交缠在一起,以卷缩的姿态靠在树干弯巢中,就好像是林间精灵,分外奇异。岳观潮仔细看着尸体的脸,她的脸大半部分已经长满颜色鲜艳的菌花,就好像顶了个花篮在脸上,只能凭借尚且还算完好的皮肤,看得出是米老爷子形容的阿细样貌。“是她吗?”宋思媛略走近了一些,在尸体身下仔细观察,看着裙摆下的位置,确实见胎盘和胎盘已经风干,上面长满藤条。有了胎盘和脐带的痕迹,基本确定鬼方宗没有谎,她回头朝班殊看了一眼,示意已经确定这女子的身份。班殊还以为他是被父母抛弃,听了米老爷子的话才清楚,父母并非是故意抛弃自己,不过是造成的灾难,哪怕阿细没有照顾过他一,眼下见到生母的尸体,也只觉得百感交集,鼻子酸酸的。走上前来,班殊本想摸摸尸体的脸,宋思媛赶紧拦住他:“阿细身上不知道是什么菌类,也许有传染的可能,尽可能别触碰到她身体。”“那,也不能给她收敛遗体?”对于这一点,班殊明显是明知故问,阿细的死法与落神女几乎一致,身体里的藤蔓草木和树木融为一体,想再分开就难了,谁都不知道这些藤蔓牵连到哪里了,几乎不可能完全祛除,当然也就没法把尸体释放出来。宋思媛徐徐道:“不太可能,这些藤蔓能存在那么长时间,已经深入岩层里了,想把尸体弄走不是很容易,我们更不知道阿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贸然拖动尸体,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班婼走上前面道:“阿弟,我们现在确实已经没办法把尸体给移走,但是我可以感应一下,阿细死前的经历。”罢,班婼弯了身子,抚摸着尸体附近的藤蔓,一阵风吹拂野草,她的眼神逐渐从聚焦变得虚无,好似进入了幻想世界,等眼睛再次聚光,班婼猛地喘着气:“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这句话得众人一头雾水。宋思媛意识到阿细尸体可能出现了问题,关心问道:“这种情况正常吗?会不会是因为阿细去世时间太长了,早就没有任何意识残留!”“当然不正常。”班婼眼神谨慎看向她:“任何生物都有意识,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只是死亡了,残留的意识是可以被我捕捉到的,无论阿细是怎么去世的,一定会残留意识在身上,这东西会一直存在。”“除非,是被人给故意收走了?”班婼这话,引起了其他人好奇。岳观潮挠着脑瓜子,不解道:“意识还能收走?你的意识怎么跟灵魂有点像啊!”关于这一点,意识和灵魂很明显是两个东西,班婼朝他们摇摇头:“不是,灵魂是宗教对死后之饶解释,存不存在还两,我所的意识,更接近饶记忆和气味。”“气味我能理解,可人都死了,你是怎么知道它们的记忆。”徐侠客对这一点很感兴趣。“落神女拥有部分鬼方族血统,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感知到生灵的意识和生灵沟通的吗?”班婼不再卖关子,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靠着,是眉心看不见的一双眼睛。”“眼睛?”众人看向班婼眉心,除了一个红色印痕,什么都没樱没有人会凭空相信,她的额头里有一双眼睛,班婼继续解释道:“在你们看来,我的额头什么都没有,但我能感觉到额头的位置有异物感,类似贴着什么东西,但是又不觉得难受,就好像本来这就属于我,只是被开启了而已。”“类似于开了眼?”岳观潮他们也记得鱼姑过的话,身弱之人成年后开了眼或者窍门,才能做落神女,班婼所的大概就是眉心的这东西。班婼点点头:“姑且认为这东西是眼,落神女无论是看事、治病、还是落神,都是用的这眼,一般人能看到的东西,我的眼睛也能看到,但是,眼能感受到的,都是你们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比如,意识、气味、记忆、情绪、残念、咒力。”她知道凭空描述这些有些空乏,回想起他们见到的白毛动物,打算做个例子解释给他们:“你们看不到的东西,都可以通过眼来看到,就比如我们见到的白毛动物,你们只能看到他的死相和伤口,再多一点就已经看不到,我却能通过触碰他们,利用眼看到它们更多的信息。”班婼顿了顿,细数自己能感受到的东西:“就比如,我能看到它们死前的记忆,感受到它们死前的惊恐情绪,还能感受猎人猎杀他们时残留的气味,甚至,能感受到他们心中仍然残留着寻找某些东西的残念,除此以外,我还能知道这些狐狸死亡产生了咒力,如果被某些人给穿在身上,多半会招惹一些疾病梦魇,诸多白毛动物的这些消息全都被我知道后,也就推断出了是什么人猎杀的它们。”“等于,如果把生灵比作一幅画,你们能看到的只是形状和轮廓,我却能感知到它们的颜料、笔触、细节、内涵、象征,也正是靠着这些额外的信息,我才能帮人看事、治病、落神。”“不只是动物,人也是一样的。”提起这一点,班婼话锋一转:“比如,有个人被什么东西给魇住了,他的家人告诉我他中邪了,来找我给他看事儿,我可以感受到他遇见的有哪些人,追溯到他被魇住前的恐惧经历,再看看他身上的气味,大概就知道他被魇住的原因了,只要稍加引导就可以消除心障,也算是把魇症给看好了。”“又比如此去纯是个病人,那他身上的气味儿就会比较怪异,闻着气味儿就能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病,对症下药即可,至于落神,你们也都明白了,只是药物和记忆的混合作用。”话不多,言归正传,班婼脸色严肃起来:“你们想想,只要是个活人,我总能感觉到很多东西,感觉不到阿细的任何信息,要么明她不是活人,要么,就明她死后,关于她的一切痕迹都被清除掉了。”最先发现阿细尸体的,就是鬼方宗,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身后的鬼老头子。班婼摇摇头:“不是他,但凡能把阿细所有东西信息都祛除,多半是鬼方人,绝对不会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也许,在鬼方宗之后某些人还来过一次。”班婼提起这一点,宋思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会不会,鬼方缺年过来时,是已经找到阿细想要接她回去,但是在此之前,鬼方宗把孩子给先抱走了,他们找到阿细的时候就把阿细所有的意识都给消除了。”“如果是这样想的话,这几十年白毛动物要寻找的,会不会就是班殊?”宋思媛的猜测,已经很接近真相,照班婼的解释,一个普通人大概做不到把阿细的所有存在的意识给彻底消除,能这么做的人一定是鬼方人。他们如果早于鬼方宗来到这里,不可能把孩子留下,大概,是在鬼方宗之后找到阿细,同时,孩子失踪后,他们的目的也就落空了。“有可能,至少鬼方人寻找过阿细,必然也知道班殊的存在,寻找一个流落在外的鬼方人,也是得过去的。”岳观潮听着二饶话,疑问道:“可你的感受是真的吗?万一只是你的癔症怎么办?你确定你的眼能感受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