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青坐在茅屋前的石磨上,盘着腿,望着渐渐远去的落阳。他与汉子早就回来了,但是他一直没有进屋去,只是坐在外面愣着神。
下午他和汉子回来时,陈嫂就站在门前,红着眼,跟他们早上离开的时候一样,好像都没有动过。夫妇俩都是不会表达的人,但是他们其实一直牵挂着对方的。
汉子见到妻子,再也忍不住啦,抱着她尽情痛哭,他回到了家人的怀抱,他可以不用那么坚强卑微了。妇人无言,抱着汉子心疼不已,泪水也在眼中打转,两人相守这么多年,她又如何不知道自己丈夫的脾性呢。
周叶青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中涌上些负罪感来。
“如果没有遇到我,阿叔阿婶也许就不会这样了吧。”
这世间很复杂,不是所有反抗都能得到结果的,顺服也是一种生存之道,即使大多数的时候身不由己,言不由衷。
屋内的焦急和叹息一刻也不曾停过,伴随着妇人低沉的啜泣。就如双指所说的那样,捏死他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那百花楼根本不是他们这样的人惹得起的,他们不甘而又无奈,害怕且彷徨。
周叶青望着远处最后一丝天光被吞没,大地重回黑夜,他也沉了心思。跳下石磨,拍了拍衣衫,周叶青捏起衣服看着,不过一件粗麻,又不只是一件粗麻。
当日他被这对夫妇捡回来时,虚弱不堪,身无寸缕,人家从来没有嫌弃他什么,悉心照料,看到他没有穿的,汉子挑拣了好久,才把自己看起来最好的衣裳拿了出来,让妇人改小了给他穿。
周叶青紧捏着手里的衣衫,思绪万千。他出来这么久了,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不求回报。而他,不但没有回馈什么,反而还带给他们偌大的灾祸。
“阿叔阿婶,你们不要害怕,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个事情我自己去了断,不会连累你们的。”
周叶青进了屋里,看着失神的瘫坐在地的两人,很是过意不去。
“娃子,这不关你的事,要怪只怪额们命苦,怪额们命贱”妇人看着进来的周叶青,无神的说道。
“阿婶”
周叶青话到口中,忽地哽咽了。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无心之过,有心而来。
妇人看着周叶青,她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撑着坐了起来,尽力的露出个笑脸来,向着周叶青招了招手,叫他过去。
周叶青忍着情绪,来到妇人身边,他看着妇人,妇人亦是看着他。
“娃子,你快走吧,天黑哩,走得远远的,不要回来啦。”妇人拉过周叶青的手,从怀里掏了一个小布包出来,塞到他的手上。
“我不要!阿婶你干嘛啊!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周叶青手上感觉到硬物,像是银钱。
妇人眼含热泪,一双手在周叶青身上捏了又捏,一双眼在周叶青身上看了又看,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不舍,像是在看自己将要离家的孩子。
“娃子你还小,还有前程哩,快些走吧,趁着天黑。”汉子也附声,靠坐过来。
“阿叔不怪你,真的,阿叔不怪你,只怪俺们自己命薄,你别往心里去,以后你的路还长着哩。”
周叶青已是泪眼婆娑,他被这对夫妇真切的感情所感染了,同时他也在心中自怨,为什么自己总是这么弱小,每一次都只能旁观,每一次都不能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人呢。
“阿叔,对不起。”周叶青满是歉意,他后悔当时出手了,他后悔当什么英雄。
夜半悄然而至,周叶青靠坐在门外没有睡觉,他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小布包,是妇人给他的。
房中不时传来动静,陈氏夫妇也是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