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混乱</p>
南国动荡的时局，不仅仅只影响着南国，也影响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师。</p>
四月，正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时。</p>
但是此时的京师之中，无论是路上的行人，还是府邸里的官员，所有人的脸上都彷佛被蒙上了一层阴霾一般。</p>
紫禁城。</p>
乾清宫西暖阁内。</p>
崇祯坐在案桌之后，查阅着不久之前从内阁之中上呈而来的奏折。</p>
崇祯的脸色惨白，几乎不见血色，他的眼眸之中布满了血丝，离得稍远一点看上去，就好像是双眸赤红一样。</p>
翼善冠下，崇祯的鬓发略显凌乱，衣袍也是同样不整，很多地方都起了褶皱，看样子似乎是许久没有更换。</p>
这对于皇帝来说，显然是极为不寻常的事情。</p>
暖阁之中，静静悄悄，除去崇祯之外，再无任何一人。</p>
崇祯独自一人坐在暖阁之中，空荡的空间让其越发的像是孤家寡人一般。</p>
崇祯的神色疲惫，眼神空洞。</p>
太多的事情，积压在他的肩上。</p>
自登基以来，他没有一日不尽心，也没有一人不勤政。</p>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已经这样尽心尽力，但是局势不仅没有得到丝毫的好转，反而却是愈演愈烈，越发的困顿。</p>
明明在开年的时候，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p>
流寇虽然盛起，但是各地官兵也都能够弹压地方，控制局面。</p>
各地也不断的有利好的情报传来，不是哪里取得捷报，便是又擒获了某处的寇首，亦或是击溃了多少多少的流寇。</p>
北地边氛减缓，建奴和蒙古都暂时偃旗息鼓，长城沿线皆是风平浪静。</p>
但是谁能想到，没过多久一切便都急转直下。</p>
南直隶的兵马耗费钱粮无数，但还是迟迟未能剿灭被困在英霍山区的革左五营。</p>
而后张献忠、罗汝才两人先后逃出了包围网，进入了四川。</p>
再是李自成重新起复后，在陕西搅动八方风云。</p>
虽说三边总督郑崇俭随后将其击败，但是却也没有能够消灭李自成。</p>
李自成如今逃入了陕西的西部的临洮府内，势力深入河西走廊。</p>
不仅是和当地的羌人勾结在了一起，好像还和在青海一带的蒙古部落有所关联。</p>
崇祯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紧皱的眉头不由的再度紧锁了许多。</p>
这封奏折正是作为三边总督的郑崇俭传递而来。</p>
郑崇俭在回禀的消息之中说，在李自成麾下的队伍之中，发现了不少似乎是蒙古和羌族的骑兵，势力因此大增，要想剿灭李自成恐怕还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p>
“皇上……休息一下吧……”</p>
一件外套被人罩在了崇祯的身上。</p>
崇祯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站在身旁的王德华。</p>
曹化淳告老还乡之后，接任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正是王德华。</p>
崇祯没有多少的惊讶，刚刚他的心思都在奏折之上，王德华应当是在这个时间走入的暖阁。</p>
此前王德华一直都在他的身旁伺候，只是他之前提到有些困意，让王德华去吩咐人取茶叶来，王德华才离开了暖阁。</p>
“如今时局糜烂至此，内有忧而外有患，朕又如何能高枕休息？”</p>
崇祯缓缓的摇了摇头，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显得极为虚弱。</p>
“皇上……”</p>
王德华神色关切，双目泛红，流出了泪来，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p>
“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p>
崇祯拿起了刚刚王德华放在桌上的浓茶，轻轻的抿了一口。</p>
茶水的味道，让崇祯原本有些混沌的脑海稍微清明了些许。</p>
崇祯向后靠了一靠，用右手撑着一侧的脑袋，缓缓闭上了眼睛，斜靠着向着王德华询问道。</p>
“河南……如今的情况如何了……”</p>
崇祯眼神黯淡，再度饮了一口浓茶，强撑着精神。</p>
三月之时，听闻福王遇难，洛阳陷落，他的精神濒临崩溃。</p>
说实话，对于福王这个叔叔，崇祯并没有多少的感情。</p>
福王身死的时候，朝臣大多以此为由攻讦杨嗣昌坐失亲藩，但是所有的攻讦都被崇祯压了下去来。</p>
崇祯之所以无法接受的原因是因为洛阳重镇的失陷，万民军的越发的壮大，河南局势的迅速糜烂，让原本就困顿的局势，更为雪上加霜。</p>
崇祯很清楚，这件事其实不能太过于苛责杨嗣昌。</p>
杨嗣昌领主力兵马正在四川进剿，而河南原先杨嗣昌派遣陕西兵进入，已经是稳住了河南的局势，将河南境内的叛军清剿的七七八八。</p>
致使河南民变一发不可收拾的，是那个昏庸无能的李仙凤。</p>
竟然坐视着一个原本只有几千兵马的小贼寇，一路连战连捷，发展到了如今拥众数十万的庞然大物。</p>
而那股小贼寇所打的旗号，更是触及了崇祯的逆鳞。</p>
军名万民军，自诩为代表着万民。</p>
那个该死李岩，竟然自称信王。</p>
要知道，崇祯以前的封号就是信王。</p>
李岩一切的所作所为，无疑都是在狠狠的打着崇祯的脸面。</p>
“河南如今局势正在好转，万贼军在开封城下折戟沉沙，被陈望将军打败，损失颇为惨重，往杞县方向逃窜而去，似乎准备逃入归德府内。”</p>
王德华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眼泪，听到崇祯的问话，自然是不敢怠慢。</p>
谈起河南的局势，王德华的神色稍微轻松了些许，如今关于河南的消息，大部分都算是好的消息。</p>
“山东和南直隶的兵马已经提前在边境集结，布置了防线，万贼军想要突出河南并非易事。”</p>
“陈望……”</p>
听到王德华提起陈望，崇祯脸上的神色也同样是舒缓了不少。</p>
崇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在平台之上，脊背挺直，朝气十足的英武青年。</p>
每次听到陈望的名字，几乎都是有好的消息传来，这一次也同样是不例外。</p>
收到郑州之败的消息时，崇祯当时恨不得把作为巡抚的李仙凤千刀万剐。</p>
当时崇祯几乎已经是认定开封也可能将要和洛阳一样沦陷，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p>
但是谁曾想，陈望犹如神兵天降一样，奔驰千里，先行进入了开封城，稳定了局势。</p>
不仅在后面守住了开封，还重创了万贼军的主力，迫使万贼军撤退开封，逃往他处。</p>
而已经沦陷的洛阳，也被陈望派兵重新收复。</p>
世乱念忠臣，国危思良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