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抱着孩子的女人脏兮兮的拦在男人面前。
小芳一双眼睛瞪的溜圆,气呼呼的说,“他都要把你打死,也不给孩子看病,这你都要拦着?”
“可他要是被打出个好歹,一家子就……更活不下去了……”
女人抖抖索索的说着。
唐宁把小芳拉到身后,看着女人怀里的孩子,连喊叫都没多大力气,满脸通红,身上温度烫的吓人。
“不是要去医院给孩子看病么,还去不去了?”
她冷冷的问了一句。
女人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去的,去的。”
“那走吧。”她领着女人往外走,眼尾都不扫一下地上的黄老四。
小芳丢了棍子,“呸!”
不屑的走过黄老四身边,快步跟了上去。
走出泥泞的路口,唐宁打算拦黄包车,可她却忘了,这个地方的人哪里会坐黄包车上下班,都是腿儿着,故而黄包车也不会在这里等活计。
可她看那孩子,病得不轻,如果一直高烧不退,怕把脑子给烧坏了。
正在踌躇之间,她注意到了路对面停着的汽车。
这汽车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她到这里来的时候好像就……唐宁的眼睛微微眯起。
车门打开,严柏青露出一张关切的俊脸,惊讶的开口问道,“唐小姐?你怎么在这儿?这是?”
唐宁来不及追究他,直截了当的问,“能不能帮个忙?这个孩子高热不退,需要立刻去医院。”
“快上来!”
一听这事儿,别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严柏青立马下车开了车门,招呼着大家上车,然后自己一脚油门往医院冲去。
那女人抱着孩子也知道遇上贵人了,第一次坐这么高档的小汽车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只一味口中喃喃着道谢。
“先别急着道谢,先说说孩子的病。”唐宁打断她,问道。
等下到了医院最紧要的事先跟医生讲明白,她怕女人心慌胆怯讲不明白,所以先问一问,心里有个谱。
“……约莫有一个月了,总是反反复复的起烧,吃上两幅药好了又烧起来,什么法子都想了,又说是孩子撞客了吓掉了魂,我又舍了一碗白米去找人给孩子受惊,可也没见好,都说这孩子不成了,我听说洋人医院能什么都能治,就还想去试试……”
女人絮絮叨叨的,像是终于找着了发泄口一般,跟唐宁说起来。
她能力很有限,见识也不多,可她做了自己所有能做的事情。
哪怕知道家里没钱了,就算去了那洋人医院也恐怕治不得,可还是要去,拼着要挨打也要去,她不能看着孩子就这么死在眼前。
这就是母亲,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去试。
唐宁的心里沉甸甸的,医院终于到了。
严柏青把车子开得飞快,在路上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可唐宁却觉得过去了很久。
“圣玛丽医院我熟,就擅自做主把孩子送这来了,你们没什么意见吧?”
他下了车,帮忙招呼道,“我带你们过去。”
“没意见,多谢你了。”
唐宁看他熟门熟路进了医院,找了个洋人说话,看起来两个人是认识的,很快就安排了医生和病房。
孩子并没有什么大病,就是被拖的时间长了,中间又去找了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耽误了正经治疗,烧成了严重的肺炎。
西郊那里哪有什么好大夫,只会包几副家常的头疼脑热的草药,遇上棘手些的病症根本就不够看。
一行人忙忙碌碌直到孩子躺在病床上输上了液,女人都不敢相信,所有人都对她说孩子不行了,花多少钱也救不活的,到了洋人的医院里……
看着孩子恢复了些红润的脸蛋,呼吸也没那么艰难了,她连忙拦住要往外走的大夫。
“大夫……我的孩子,救的活吧?”
大夫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当然救的活,好在送来的及时,再晚一点人烧傻了,那可真是救不回来了!”
“是是是,谢谢大夫。”
女人千恩万谢的说。
“还是要持续治疗,毕竟肺炎太严重了,别想着稍微好一些就怕花钱要出院,什么时候彻底治好了什么时候再出院。既然来了就给孩子治好,不然以后孩子的身子骨差了,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大夫见女人心神不定的,连忙对她说。
“是是是,一定一定。”
孩子能好,孩子还能彻底被治好,这简直是太好了。
就是要住院好好的治,这钱……
唐宁松了口气,从厕所里出来,就见到女人跪在自己面前。
“小姐,好心人,你救了我的孩子,我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有话起来说。”唐宁拉她起来,没想到她跪的坚定不移,一下子还没把人拉起来。
女人从怀里摸出一个破布包,里面有两块大洋,还有一些散票子,“我不知道孩子的病要花多少钱,可这……是我们家全部的钱……”
唐宁还没开门,就见走廊入口处有个狼狈不堪的粗壮身影。
正是黄老四,他往这边看了看,确认了一下,急忙过来。
“孩子怎么了?”
他身上沾了泥,脸上有汗,衣裳看着不成样子,喘着粗气像是跑着来的。
女人一听见他的话,起来撕打他,“得救了得救了!让你个黑心的王八羔子,听见人家说孩子要死了你就不给治,人家大夫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大病,给拖坏了!”
凶神恶煞的黄老四任由女人打他。
从怀里同样摸出一个布包,是他回去找人借的,“这点钱不够,听说这洋医院里一阵就要好几块,您说个数,可能一时半会也还不上,但我黄老四发誓,会好好挣钱还您!以后,您有什么事要人帮忙,说一声,哪怕要我这条命也在所不辞!”
他又跪下来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跟着车跑了一路,见到孩子真的进了医院,他又扇了自己两巴掌咬牙跑回去筹钱,这会儿话说出来,眼里火辣辣的,像是进了辣椒水,又酸又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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