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乎李京墨的事情太多了,杜秋石一时说不完。
少时的李京墨,桀骜不驯性情洒脱。
他是上京中最肆意快活的少年郎,也是安西五州中,最屹立不倒让人心安的少年战神。
只是经历一番变故后,他逐渐长成了自己兄长的模样。
杜秋石说,他其实很少见到那样沉静温和的李京墨,唯独在这半年里,李京墨越来越像记忆中内敛从容的李祯。
他们兄弟二人,就像是春夏秋冬这四季年岁的对立面,一面是风一面是雨。只是后来,风雨都被糅杂在了一起。
那样的李京墨,翩翩儒雅温润如玉,却唯独失去了属于他的生气……
杜秋石说着说着,便沉默下来。
他坐在白敛对面,脑袋半垂着,双肩微微佝偻。耳后散落一半的黑发悄无声息滑到胸前,尖削的下颌被遮挡住,莫名显出几分孤寂和悲伤。
白敛静静注视着他,那双如清泉明澈的眸子里,盛着两人都不知的疼爱和悲哀。
杜秋石并没有透露二人皇子的身份,只用簪缨世家的身份代替皇室,又将那场宫变轻描淡写的带过,连带着杜府都成了背景板。
可白敛还是提了起来:「你们家呢?」
「我们家……」杜秋石想起了那满院的红色鲜血,以及被暴力砸破的大门牌匾。
成王败寇,李策登基后,作为先皇后母家以及太子助力的杜家,下场如何自是不用说。
杜秋石悲哀的,只是数百口人没了性命,唯独他却被拼尽力保了下来。
他的眸子一瞬间黯淡许多,嗓音也更加暗哑晦涩:「一夕败落,只剩我自己苟且偷生!」
说到这里,杜秋石情绪自抑,重重的咳嗽起来。
他似是觉得无颜面对白敛,连忙背过了身。
却在恍惚中,感觉到有一只手掌轻轻落在他的后背,然后慢慢拍了几下。
杜秋石掩着唇回头,正好瞧见白敛落下来的温柔眼神。
这样的眼神,杜秋石太过熟悉。少时,他每每跟着李京墨做了坏事,太子表兄便会这样无奈又纵容的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他的眼中,永远都是这样的温柔和宠溺。
那一瞬间,杜秋石恍若受了委屈的孩童,竟突然红了眼。
他抬起带着湿意的眸子望过去,忍不住嗫喏着开了口:「表兄……」
白敛没应声,只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问道:「你这一身的病痛,也是那时落下的吗?」
闻及此言,杜秋石的泪水涌满了眼眶,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他一时看不清白敛的神情,可眼前身着天青色衣袍的青年,却毫无征兆的与太子李祯的身影重叠。
杜秋石呜咽一声,泪眼朦胧的点了头。
白敛轻叹口气,什么都没再说。
等到杜秋石情绪逐渐平复了,他才递过来一张手帕,语气柔和道:「程老医术高明,他说能治便能治,你且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