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人潮中大部分夏族人衣衫褴褛,定是贫民窟之人;剩下一部分身着短衣长衫,应该都是卖苦力做体力活的下层百姓,衣着体面者倒是一个都没看到。
这也正常,有家有业的哪有这么大怨气?
也只有这些日子过的不如意的穷困百姓才敢冲击官府。反正他们几乎是一无所有,又何惧死哉?
又仔细听着下面人流的喊声,这人吓得脸色一白:
“游行倒也罢了,这些官府黑幕……这些平民百姓是怎么知道的!不,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这些黑幕海外势力一定也知道了!”
“怎么办?怎么办!”
知道官府规矩的孙文远,心里发寒,只觉得大难临头。
他转眼又望见这浩荡人流两侧有城防营的卫兵以及巡捕局的巡捕,他们在勉强维持着现场秩序。
“城防营?”
孙文远猛的转头望向武照,厉声问道:
“武大人,这津门港聚出这么大的民乱,为什么你没有去城防营组织镇压?”
武照听到这话,浑身一颤。
随着他猛的惊醒,他双眸深处,两道外围圆环内镶正三角的法力印记淡化消失。
随着传自西大陆的巫术失效,这城防营千总脑海中点点滴滴记忆随之复苏:
今天下午,城防营曾多次派了卫兵来向他反应城中百姓有异,疑似试图聚众闹事,都被他以证据不足暂不做处理打发掉了。
“我……我当初是疯了吗?怎么下了那种命令?”
这负责津门港城防的武职常官张了张嘴,心中陷入一片绝望。
放任夏族百姓聚众游行,又是如此规模,还曝光了津门司黑幕,事后官府追查此事,他几乎是必死无疑!
他也不答孙文远的质问,猛的回头对卫兵厉声喊道:
“传我命令!立刻开枪镇压夏族乱民!”
这人此时眼睛通红,如输的倾家荡产的赌徒,又如走上绝路眼里闪着绿光的老狼。
通判孙文远大声阻止道:
“万万不可!现在这游行群众成千上万,大势已成,城防营卫兵才多少人?一旦开枪镇压,下面现在只是游行,到时候就是民变!”
武照猛的转头咆哮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孙通判觉得该如何是好?”
这人眼神阴戾,孙文远心中一惊,他自己还未必会死,而这千总却是必死无疑。
不能和这种必死之人计较,否则难保此人不会拖他一起上路,他勉强笑道:
“方同知先前已去了城外军营,城里之事驻军想必已然知道,等朝廷下令,大军进城,乱相自消。”
走上绝路的武照咬牙切齿的冷笑道:
“到那步,孙大人觉得朝廷会放过我吗?”
这人声音冰冰凉凉,听的孙文远心里发毛。
这时,府外街道上游行队伍喊声逐渐统一。
“天诛大崇!”
本来嘈杂的喊声化作这四个字,成千上万人的呐喊声逐渐统一,化作声震十里的四个字:
“天诛大崇!”
楼阁上对峙的两人浑身一颤,猛的望向窗外。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孙文远浑身颤抖的指着窗外,被这四个字吓得头皮发麻。
这话与造反何异?
“反了……反了!”
————
“头,怎么办?”
津门港巡捕局前,百多名巡捕组成人墙,挥舞着手中朴刀阻截着面前如潮水般涌来的百姓。
一名年轻些的巡捕用力挥舞手中朴刀,喝退一个想要闯进巡捕局的短衣汉子后,转头对一身着巡捕服,两肩上有一枚银色流苏徽章的捕头大声请示道。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这捕头心中暗骂,这时这巡捕局被众多游行示威的百姓所包围,他们情绪激动的推搡着巡捕们组成的人墙,大声喝骂着:
“黑皮狗!你们枉为夏族人!原来你们和红巾帮蛇鼠一窝!”
人群中一身着长衫,面上满是风霜皱纹密布的中年妇女凄厉喊道:
“津门司,还我儿子命来!”
更多人情绪躁动的喊着:
“凭什么不敢让我们进去?你们干出这么多事,还怕别人知道吗?”
……
看着面前的人流,巡捕组成的人墙后,数名捕头面色苍白面面相觑。
“完了……这些暴徒大势已成,现在就是想开枪镇压也来不及了。”
一中年皮肤微黑的捕头面部肌肉微微扭曲,眼神惶恐,神色中带着恐惧说着。
巡捕们虽有火器,但燧发枪开火就要花费二三十秒时间上弹,且巡捕相比暴徒人数实在太少,真起了冲突,巡捕们恐怕在开火击杀几十人后就会被剩下的人乱拳打死。
“没错,就该在这些刁民四下串联祸苗刚起的时候,杀几个人以做震慑!”
有人接过话头。
“局长到底在做什么?怎么还不出来主持大局?”
“主持大局?前面不就是他要我们什么都不做的吗?现在出了这么大事,等城外驻军进来镇住这些乱民,官府事后清算,我们别说这身官服,就是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有捕头情绪激动叫道。
说完这人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内心的惶恐,狂奔进了巡捕局,刚想冲进郑复礼的办公室,却看见这巡捕局局长正一脸冰冷的站在巡捕局大厅中央。
这扎着狼尾的狼蛮人冷冷看着这夏族捕头,冷笑道:
“谁让你进来的?”
积威之下,这人义愤的情绪登时一平,他瑟缩着问:
“郑大人,外面这百姓闹事,这可如何是好?”
“维持原状,不准开枪。”
这人冷冰冰的开口,下了命令:
“现在,出去,回到你的岗位上去!”
这捕头勉强回道:
“是,大人!”
走出巡捕局的这人,眼里闪过怨毒的情绪:
“还和老子摆官威呢?勾结丁远山抓人给他练邪法,还有阻止巡捕镇压乱民,老子看你郑复礼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