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修士特有的敏锐察觉力,早在上船的时候,年轻男子就已经知道这些人非恶即盗。
不过,即便是已经知道答案,也必须由师傅嘴里说出,绝对不能抢了风头。
一定要学会做人。
这很重要。
尽管受伤的身体异常疼痛,杨天鸿仍然一口血一个字的把话说出来:“他们,他们是人贩子。”
刚刚说完这句话,众人头顶再次传来一声惨叫。
那是另外一个想要学着杨天鸿的模样,从窗户破口里跳出来的孩子。
负责值守的恶汉不是傻瓜。
第一个跳出去的杨天鸿,是疏忽中的例外,后面的其他孩子当然不可能再有相同的运气。
这种足以让恶汉砸掉饭碗,甚至掉脑袋的逃跑行为,使恶汉陡然产生了凶残无比的心理。
站在甲板上的人们看见,卡在窗户破口里的孩子被硬生生拖了回去。然后顶舱里传来无比凄厉的惨叫。
再然后,一颗带血的孩童脑袋从窗户里飞了出来。
蓝衣少女的见识和经历,显然不如年轻人和中年师傅。出于女性的本能,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放出一柄飞剑。
杨天鸿猛然睁大了双眼。
那的确是一柄飞剑。大约两尺来长,表面浮泛着淡青色的微光。
蓝衣少女原先是把这柄剑佩在腰间,她随手把剑从剑鞘里拔出来,朝着空中轻轻一抛,钢剑顿时变成一道青光,在众目睽睽之下,笔直穿透了抓住杨天鸿胳膊的恶汉喉咙。
身高将近两米的彪形大汉咽喉顿时喷射出泉水般的血。他双手死死捂住脖子上的伤口,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连连倒退几步,重重仰翻。
青色飞剑又回到了蓝衣少女身边,悬浮在距离她肩膀大约半米的位置。少女每一次改变位置,飞剑都会跟随移动。仿佛那是一个带有自己灵性的宠物。
杨天鸿惊呆了。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仙人。
他一直认为,这些人应该是武功高强的侠客,或者是身边有强力护卫的高官,却怎么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是仙人。
那的确是飞剑,不是无人机。
震惊之下,杨天鸿并未察觉,挂在胸口,藏在内衣里面的一块长命锁,被自己的鲜血浸透之后,渐渐散发出古怪的温热。
这把锁,是这具身体原主未见过面母亲留下的。
锁的造型很是怪异,材质也非金非银。张花花找人看过,都说这把锁不值钱,甚至连卖都卖不掉。正因为如此,杨天鸿才得以保留至今。
这一切都是身体原主人记忆里的信息。
此刻,杨天鸿根本没有余暇去关注这些。他紧紧抓住蓝衣少女的脚,丝毫不肯放松。
事情终于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了。
虽说蓝衣少女动手杀人的时间有些晚,正义心理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烈,但无论如何,只要三名搭船客人其中任何一个动手,事情就有了转机。
张麻子凶狠异常的死死盯着杨天鸿,眼里是残忍无比的杀意,以及怨毒。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坏在一个小孩子身上。
之前跟那个叫做张花花农妇交易的时候,那婆娘说过,这小子今年只有九岁。
九岁的孩子就敢从那么高的顶舱里跳下来?
九岁的孩子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帮手,声泪俱下在别人面前如此的做派?
尼玛骗鬼呢!
我看这小子至少有十来岁。
现在就有这般胆识……如果这孩子再长大一些,那还得了?
张麻子觉得身子没来由的一阵抽搐。他用力咽了一口唾沫,转过身,对着神情冷然的中年人拱了拱手,用他这辈子最谦卑,也是从未有过的哀求口气说:“仙师,这是我们世俗人之间的事情,还望您大人大量,不要横加干涉。”
修士对于凡间的事情漠不关心,这是张麻子说出这番话的最大倚仗。
中年人脸上的表情一直没有变化,依旧威严平淡,仿佛对一切都显得漠不关心。
他一直处变不惊,直到蓝衣少女猛然发出飞剑的那一刻,才暗自叹息。
这个年轻的女徒弟果然还是太冲动了。
从这里到越州,驾驭飞剑最多也就是半个时辰。之所以选择搭乘世俗人的船,就是为了让徒弟们多领会一些人情世故。专心修炼固然重要,可是想要研通大道,不仅仅只是提升修为那么简单,还需要懂得更多。
如果没有出剑杀人,倒也可以袖手旁观。
问题是那个恶汉已经死了。
从顶舱跳下来的这个孩子没有撒谎:这艘船的主人,显然不是什么善类。
仙人不会插手俗事。
然而,任何事情都有例外。
中年人看了站在旁边手持长剑的年轻男子一眼,淡淡地吩咐:“为恶者,必有其报应。动手吧!”
……
巨大的木船一直在河面上飘荡,船身着了火,非常猛烈。夜幕已经降临,熊熊火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即便是站在很远的地方,仍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在摇曳混乱的火光之间,不时可以看到一具具尸体。有身穿黑衣的人贩子,也有身材魁梧的壮汉。他们横七竖八躺在甲板上,对渐渐裹住自己身体的火焰毫无知觉。
杨天鸿和其余的孩子都被解救到了岸上。
中年人只说了一句话。
“好了,你们各自逃生去吧!”
仙人不等于善人,自然也就没有把每个孩子安护送回家的道理。
能够做到现在这一步,中年人觉得,已经是自己修道以来,对世俗人最大的善举。
如果求助对象不是杨天鸿,而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修士,中年人一定会毫不犹豫伸出援手。
那意味着可以得到一位修士的感激。他会拿出丹药和灵果妙实作为酬谢,甚至欠下自己一个人情,在关键时候站在自己这边,共同对敌。
现在,获救的是一群凡人。虽然他们对我同样充满了感激,可是我能得到什么呢?
铜钱?
金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