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担心她。”
“什么?”石铁心皱起眉头开口了,眼中亮起幽光:“你担心她,所以杀了她?”
“是啊。”马照东瘫在审讯椅子里,抬头看着天花板:“她是个柔弱的孩子,没什么单独生存的勇气。我杀了她妈,自己也得入狱,她一个人在外面该怎么生活?”
“这世道太难了,太苦了,没有人照顾她的话,她又该怎么过?她会受多少罪遭多少难?会不会被拐卖、被逼迫?会不会吸毒,会不会卖银?我不想让她在人世间煎熬,干脆就让她一了百了,省了后半生的凄凉。”
这理由让程龙哑然,不知该如何评述。
“唉,警官,我该说的都说了,全是实情。不管是有期徒刑、无期徒刑、甚至直接电椅,我都接受,这是我的罪,有罪就得偿。”
“不过警官,我还是感激你们。本来我都要追不上了,没想到你们竟然一枪把那个杂种毙了。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既然老天有眼,那么毙了我也是我活该。”
石铁心把笔一推,靠在椅子里,神色沉静。
十分钟后,审讯室外,程龙给端来一保温杯茶:“老大,心情似乎不太好啊。也对,这些日子跟着你办案,看到那些恶心的、罪恶的、痛苦的、绝望的、生离死别的,我也总是觉得很低落。”
石铁心把保温杯当口服液喝了一口,目光深长:“警察面对的是这世界一切的恶,没有坚强稳固的意志的话,心灵确实容易被沾染铅色,变的暗沉。”
这是警察普遍的职业困惑。
石铁心的锐意已经极强,但他还有【超凡受感】。
他知道马照东说的是实话,他能感受到马照东对妻子和女儿的爱。如果无爱,不会疯狂,不会歇斯底里,不会崩碎他的理智。
但越是如此,就越让石铁心不是滋味。
石铁心很看重家庭,看重夫妻的和睦,看重父母与子女的爱。他对家人的爱越浓、憧憬越大,也就越看不得马照东这般的扭曲。
石铁心想起了楚飞烟,那家伙一天到晚丧的不行,还曾瞪着死鱼眼半死不活的说“最后悔的就是学了心灵系”。今天想想,似乎有点明白了。
但他终究不是楚飞烟。
他的心灵要坚定的多,而且,他不缺懂他的人。
点某人在武心禅莲里叹气:“都说杀死恶魔的天使最后也会堕落为恶魔,这话我觉得也不是没道理。长此以往下去,就算不堕落也会焦虑,会暴怒,会恐慌,会怀疑,最后失去正常的心态。你我身负锐意尚且会唏嘘,普通警察又该如何呢?”
“两个办法。”石铁心答道:“第一个办法,就是让心硬起来。柔软的心灵变的坚硬,变的麻木,就像粗壮的拳头磨练出重重老茧,已经感觉不到普通的伤痛。嫌疑人也好、受害人也罢,都演化成符号,让自己在心理认知和情感链接上与那些符号剥离断裂,也就没有感觉了。”
这是绝大多数一线警察的办法。
点儿某人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惜我不能这样做。如果在感情上与受害者断开链接,不觉黑暗之黑,我又怎么照耀亮阴沉的角落?如果不能与被温暖者感同身受,这太阳又怎么可能只是温暖,而不是酷热?第一种办法,不适合我。”
“那还有一个办法。”石铁心摸着保温杯,感受着杯子的温热,眼中露出丝丝柔情:“孤独的恒星面对的是死寂的宇宙,如果不想被黑暗吞没,那就找到一个同样能照亮你的光,找到你自己的温暖源泉吧。”
“一个和你生死相依的人,一个可以互相信任的人,拥有一段最纯粹最美好最高洁的感情。只要有这个人在,你就会永远相信真善美的存在,那么再多的污染都会被净化、再多的阴云都会被驱散。”
点某人不由憧憬起来:“真希望能遇到这样一个人啊。”
“放心吧,会遇到的。”石铁心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有缘的人,终究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