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可以,幸亏她当初判的是绞刑,要是砍头,尸首分离那可就说不清了。”司刑看向柳安安,她低下头,捏着帕子的手往脖颈处遮了遮。
蛮月让店小二去找了陆长风与安定过来。
柳安安坐立难安,时不时站起来往门口处张望。蛮月喝了一杯凉茶,意犹未尽又倒了一杯,“陆长风迟早会过来的,你别老走来走去,晃得我眼花”
柳安安猛站起来,眼眶迅速泛红,哽咽着问:“是、是陆长风陆将军吗?”蛮月一口茶刚吞下去,呛得咳了几声,只见陆长风与安定站在门口,神色怪异。
想必是早以为柳安安死了,如今人却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
陆长风略一点头,算是回应她。柳安安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求将军为我夫君林行远报仇。”蛮月知道她胆子小又爱哭,可哪里见过她这副架势,也不知道生前遭遇了什么。
司刑赶忙上前把她扶起来,“有什么事情到楼上去说吧。”
一行人上了楼,蛮月并未跟着去,留在大厅里和店小二大眼瞪小眼。她站起身,一抬头正对上关门出来的司刑。
他下了楼,问道:“小师叔怎么不一道去听听?”
蛮月撇撇嘴:“他们说从前的事情,那些人我又不认识,听也听不懂,还是算了吧。”她看了眼司刑,看样子又要出去,“你呢,你干什么去?”
“之前不是说了吗,司危的事现在要我去做,这不是要出门干活了。怎么了,小师叔不高兴?”司刑打量着她。
“有点儿。”她神色怏怏,整个人都提不起劲儿来。
司刑在桌边坐下,倒了两杯茶水,很是善解人意:“小师叔有什么烦恼,不妨与我说说。”
蛮月伸手转动装满水的茶杯,垂眸看水面微漾起伏,鸦青色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久久才闷声道:“我不懂,都是在太阳底下活着的,我们的身份就这么见不得光吗?”
她拿出张烧了一半的符纸,这是那日去找柳安安的时候顺手带回来的,“我也不喜欢这个,黄符,妖术,明明都是天地间的造化,却硬生生分出个正与邪来,白白用这些天地给予的造化来互相屠戮。”
“我见到的人,有人杀人如斩草,我见到的妖,也有以花露为食,从未伤过任何生灵的。柳安安生前被人残害,做了鬼后也没害过人,那道人却不问好坏就要打杀她,这便是对吗?”
司刑十分欣慰,颇有些老父亲看女儿长大了的微妙心情,感慨道:“小师叔长大了。不过这是个千古难题,人觉得妖坏,妖觉得人坏,你只不过是站在妖的位置上,说不清的。”
他拍拍蛮月的肩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小师叔不妨出去走走,我听说又出了好多新鲜玩意儿。”
司刑走后,蛮月也觉得无聊,背着手出了门。
晚间时候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像碎纸屑般洒下来,轻飘飘落到肩头,不一会儿便化开,弄得衣裳上深一块浅一块的水迹,倒像是下雨了似的。
东市上露天卖吃食的摊贩支起了棚子,其他的摊贩站在摊子前,双手拢在袖子里取暖。地上的雪被踩实了,结成了薄薄的一层冰霜,蛮月走过,身后留下一排浅浅的脚印。
她走了一段,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停下来回身一看。陆长风着一身玄色衣裳,撑着把油纸伞,踏着她的脚印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描绘着青竹的伞面倾向她,“下雪了,怎么不回去?”声音低沉,挠得人耳朵尖发痒。
蛮月愣了愣,后知后觉道:“还没吃饭。”
他笑了两声:“饿了?”
蛮月点点头。
他们来到面摊,那老板仔细看了她半晌,笑道:“姑娘,是你啊。”
“你认识我?”蛮月指着自己,她不认识这面摊老板。
老板揭开锅盖,浓烟滚滚,“当然认识,上回你和安定姑娘一起来,吃了好多,那碗都垒起来一大摞,印象深刻啊,这回多给你放点面。”
他是个直肠子,想什么说什么,看到陆长风,才意识到不该在男子面前这么揭姑娘的面子,忙道:“姑娘,别介意别介意,能吃是福。”
她也不觉得害臊,笑嘻嘻给老板道谢,顺着他的话说:“是福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