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楚老爷子心里有苦难言。
他今天卖了四亩旱地得了十六两,提前卖掉地里的粮食换得十八两,这事村里人迟早会知道,说没现银谁也不会相信。可银子得留给老大啊,明日就得还掉三十两,如此算来仅剩四两,加上八两现银、宝凤嫁妆,几个媳妇的私房钱,杂七杂八才勉强能凑够二十两,可是又要留给老大父子三人赴县里赶考用。
楚从容已听出李村长与楚老爷子有些嫌隙,李村长似乎更倾向于自己这边,于是大为放心,今日这家分定了。
楚老爷子一再强调家里确实没有钱,但吱吱唔唔,始终无法给出让李村长满意的说辞。李村长知道楚有贤出事伤得不轻,便把目光投向叶氏,问她有什么想法。
叶氏向来性子软且没主见,不象杜婆子那样言语犀利,面对这种高压场合哪懂得说什么好,只得用目光向女儿求助。
“村长爷爷,我娘为了照顾我爹日夜不曾合眼,一时想不到说些什么,我能替她说几句不?”楚从容接知道叶氏的想法,就把话接了过来。
李村长点点头,示意她只管大胆说。
“村长爷爷,十八公,我爹现在躺床上生死不知,大夫说即使救好了三五年内也无法下去干重活,无法劳作与废人无疑。四叔腿脚不便,我和弟弟们又小,光靠我娘和三哥是养活不了我们一家子的。我们从内心上是不愿意分家的……”
杜婆子急了,双眼一瞪怒吼道:“刚才明明说好的分家,怎么又抵赖反悔!大人决定的事,由不得你不同意!”
楚从容正色,厉声喝道:“闭嘴!村长爷爷十八公在此,你区区一个妾氏哪有你开口的份!”
“你你你……老头子,你看这贱种都猖狂到什么地步!”杜婆子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楚老爷子也悖然大怒,扩道:“死丫头你真是无法无天了!她再怎么说也是你长辈,你一而再的出言污辱长辈,这是为人孙女该说的话吗!要是你爹在这,我非让他把你活活打死不可!”
楚从容哼了一声,大声说道:“我奶是爷您的原配这不假吧!我奶去世之后爷没再续弦对吧?杜氏进门时就是平妻,爷何时把她抬为正妻了?既然没有她就是妾!大宁律法,平妻也是妾错不了!一个妾侍在村长爷爷和十八公面前嚷嚷,才是真正的大不敬!”
杜婆子听了,顿时双眼泛红,想要上前去揪扯楚从容,被楚老爷了拽住,低声喝道:“你还想不想分家!”
楚婆子两眼发黑,一口气背过去了。楚有智手忙脚乱地掐人中,好不容易才弄醒过来。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尽管说吧。”楚老爷子压住心中怒火,说实在他也怵了这个孙女,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爷一家大伯专攻科举,一旦中举则光大门楣;五叔从商将会日进斗金;二伯刚操持农活丰衣足食!正好和我大宁三大基石完全一致,可见爷多么善于运筹帷幄,高瞻远瞩无比英明!我们和四叔拖累了大家,害得爷无法过上舒心日子,从孝道大义考虑,爷想分我们出去那就分吧。万一有人背后佞议爷,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大逆不道,不孝不悌!只是恳请爷念在我奶的情份上,分家时能多给些钱粮,让我们活下去。”
多要点钱粮,这才是楚从容的目的。要是自己不争,省下来也是白白便宜那帮人,不要白不要。
一番话软中带硬,听得李村长和十八公频频点头。十八公更是开口责道:“楚老六,你看这多好一孙女,你也舍得往外推!”
楚老爷子悻悻的,不好当场发作,心里盘算着还完三十两后,还能挤出多少银子,犹疑许久,答应给他们三两银子。接下来几人围绕屋子粮食和田地等逐一商议,总算达成一致意见。
三房分得旧屋一栋,现银三两,鸡三只,水田五亩,旱地两亩,粗粮四百五十斤,红薯一百五十斤。猪就不参与分配了,这是楚从容主动提出放弃的。每年年底,三房四房要给两老赡银一两二钱。
原本楚有文等人提出一两六钱,每人八百文不多。楚从容却说楚老爷子八百文没问题,杜氏只能给四百,妾侍减半。
杜婆子感觉又被一刀狠狠插在心窝上,心里正在疯狂滴血!
老娘心痛啊!
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能快点赶走这些贱种,再痛老娘也忍!
楚有文在娘亲的示意下选择了退让。好不容易大家意见一致后,杜婆子掏出三小锭银子,甩到大家面前:“让他们今天就搬走!老娘多见他们一眼都膈应得慌!他们若是今晚赖着不肯走,我保证一文钱也不给,爱咋地就咋地!”
大家都以为杜婆子被楚从容剌激狠了,只有楚有智知道娘在怕什么,万一明天就有人上门追债就扯不清了。既然都分家了,为什么不让他们马上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