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峰下意识偏头,躲开了顾田氏的手。
顾田氏问道:“是不是你跟那天那个人一样也……烧伤了”
顾青峰闻言讶异地看了一眼母亲,她比他想象中更加敏锐。
钱春红终于是反应了过来,哆嗦着上前,问道:“什么意思什么烧伤你受伤了才一直没回来”
顾青峰抬头看着自己阔别多年的妻子,眼中满是复杂。
原本钱春红还觉得不真实,但是看见熟悉的眼睛之后,便忽然找回了几分从前的感觉。
可这时,顾老爹重重一哼:“所以说,你做了三年的鬼面将军,两个月的平西侯,却一点都没想起来往家里捎个平安信”
顾青峰抿了抿嘴,只是道:“儿子不孝。”
顾老爹和顾四的情绪是一样的,重逢的喜悦比较内敛,更多的是愤怒。
他回头就要像小时候打儿子一样找家里的烧火棍,气的转了三圈才反应过来现在在伯府。
于是顾老爹怒而脱鞋,拿着鞋底板子就要往顾山身上招呼。
被在场其他人连忙合力拦下。
小时候顾老爹脾气可不算好,那么些皮小子都是在他的棍子下长大的。
顾二往下的几个兄弟都心眼活络,见了他爹拿棍子便脚底抹油溜走了,只有顾山死心眼,也犟,生挨着打,越打那顾老爹不是越生气嘛!
李素商小时候也没少见几个哥哥挨打,如今大哥都这么大了,再挨老爹的打未免没有面子。
而且他身上有伤,顾老爹一气之下把他打坏了可就不好了。
顾田氏也拦着,喊道:“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你打他干嘛在外面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你要打他先打我吧!”
顾老爹一听更生气,道:“都是你惯的!要不然这个小王八犊子咋能这么任性!”
众人拦着,也都插不上嘴去,也没人敢提醒顾老爹把全家包括他自己都骂进去了,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这时候元宝恰好带着大夫回府,李素商连忙大声说话:“爹您看!大哥和您小儿子都被圣上打了板子,身上还带着伤呢!您先消消气,等大夫看完了,大哥身体好了您再揍!到时候我们谁也不拦着!”
顾老爹仍然举着鞋,但是却没再往前冲了,看样子明显也是心疼儿子了。
从小就是这样,虽然管教孩子们肯下手打,但是打完最心疼的不是顾田氏,反而是他。
元宝被院里的架势吓得呆在了门上,一只脚半跨不跨的,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李素商见状,稳住了顾老爹,连忙对元宝招手:“快领着大夫过来!”
她又嘱咐明叔:“先叫人把他们两个抬进屋休息。”
明叔招呼了人,分别直接抬着顾四和顾青峰身下的垫子,将两人抬进旁边的耳房中,总不能这么大庭广众的看伤。
那位老大夫亏了是个久在京城见多识广的,见状什么废话也没多说,只是跟着进去了。
因为板子打在臀背上,家中几位女眷便没有跟进去,还坐在刚才的正厅上,俱都是两眼无神放空。
她们这一闲下来,脑子反而有消化的时间了。
妯娌三个你看看你我看看我,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钱春红反应过劲来了,问李素商:“秋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大哥回来的也太突然了。”
李素商苦笑一声,道:“我也是刚刚人被一起抬进来才知道的,就立马叫珍珠去叫你们了。”
想到这,李素商连忙使人叫来元宝。
元宝本来正忧心忡忡地守在耳房,听着伯爷有什么吩咐的,不成想听见夫人身边的翡翠隔窗叫他。
元宝看向正趴在榻上等待上药的自家伯爷,顾四也听见了动静,见元宝请示,顾四点点头:“去吧,我这有事再叫你。”
元宝这才出来,他仍然神思不属地和同样怀疑人生的翡翠对视了一眼。
真是……人生无常啊。
元宝老实地走到李素商跟前,道:“夫人有何吩咐”
李素商问:“你知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元宝为难地挠挠头,道:“夫人,伯爷上差的时候一般不带人,便是有人跟着也是伯爷的亲卫老爷们,奴才确实不知道。”
李素商点点头,道:“既然如此,等会叫个人去巷子口等着,看鹰扬的其他几个爵爷什么时候回来,不拘是哪个,请回一个来,我们总要知道些外面的消息。”
“哎!”元宝领命就去了,看着傻孩子的架势是打算自己亲自去等了。
李素商回过头来,钱春红和孙燕两眼放空,各自沉浸在各自的心事中。
约有一柱香的时间之后,明叔送大夫出来了,大夫没忘了跟夫人们行礼,道:“几位夫人不必担心,两位贵人只是皮外伤,没有伤了筋骨,只需涂抹些药膏,在床上静养七八日,便会没有大碍了。”
钱春红点点头,急着就要进屋去看,李素商还想着给钱,看了看管家,管家点点头,示意已经付过钱了。
李素商嘱咐了一句:“叫府里赶个车将大夫送回家去吧,今日下雨路上泥泞,别脏了衣服鞋袜。”
明叔下去安排了,大夫也一脸感激地跟着下去了。
李素商这才有功夫跟着进耳房,耳房里,突然爆出了刚进去的钱春红的哭声,震惊,哀恸,李素商叹了口气,也回身进去了。
屋里顾老爹闷闷地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只是望着天,顾田氏坐在塌旁,眼圈红红的。
钱春红就像是李素商听到的那般,扑在榻前的顾山身上心疼地直哭。
无它,只因为顾山刚刚因为上药裸了上半身,露出了那一片片斑驳的肌肤。
因此顾田氏不可置信地将他的面具也一起摘下来时,顾山也没再躲。
于是她终于完整地见到了她的大儿子,没有缺胳膊少腿,却一样伤痕累累。
钱春红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丈夫,满目疮痍。
李素商和孙燕在一旁都是无声地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