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无界（十四）

裴知故放下了笔,站直了身体。听完了闻归的话，原本慌了一瞬的心也莫名平静了下来。他低头看着闻归，脸上看不出有多少情绪,和平时一样看不出差别。

他没有正面回答闻归的问题，只是说了句：“你很想知道吗”

闻归面上的笑意僵了一下,连忙错开视线放过了这个问题：“也不是。”

“那就别问了。”裴知故语气如常,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也跟着一坠，有些空落落的。

如果闻归继续追问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说什么,可闻归不问了，他反而又觉得刚刚闻归也不过是在镜头前一时兴起，但怕听到不想听的，索性及时止损就不问了。

也好，免得让他自作多情。

裴知故忽然没了继续陪闻归演下去的兴致,干脆转身回到了讲台上坐下,扭头看着窗外愣神。

窗外的树叶被风刮得簌簌作响,一阵风来,吹散了教室里过分的闷热,也吹散了他们之间越界的暧昧。

闻归拿起了刚刚被裴知故放下的钢笔,放在指尖把玩。裴知故握过的地方还留有一点温度,被闻归攥进了手里,和他的体温渐渐融在了一起。

他刚刚，是真心实意地想从裴知故那里得到答案的。不过他最后还是退却了。

他从来都不会自欺欺人地隐瞒自己的不安,他只是害怕在裴知故的面前表现出来。以前徐时和他开玩笑说,lh敏感起来未必比柔弱的omeg强多少,他当时还不信。也不知道现在算不算是一种求仁得仁。

闻归低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从来都看不透裴知故,对他的想法向来只能连蒙带猜，又不想放手，又害怕他不情愿留下。在这场博弈里，没有办法悔棋，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这不像他的脾气，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耐着性子把这盘棋下到什么时候。

闻归缓缓地吐出了一口长气，静静地看着裴知故望着窗外发呆。没来由地让他想起来一首诗。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裴知故什么时候才能回头看一眼，发现站在楼上他看的自己啊。闻归在心里给自己叹了口气。

而观众们看完了全过程后，瞬间直播间里就更热闹了。

【这！是！什！么！小！情！侣！的！哑！谜！】

【我求求你们俩好好说句话行不行，喜欢就喜欢，说出来有什么不能让我们听的】

【c，裴教授你现在不说不会又是要等晚上拉了灯关了麦你才说吧行吧，我明白了】

【纯路人，他俩应该没有在一起吧，说话动作之类的都很克制，额，还是算了吧，一看就是没感情硬凑，好假】

【+，这种照着剧本演的还是看看就行了，这么多人当真的嗑，属实是有点疯魔了，笑死，这么看看做科研是真不赚钱，想红想疯了吧】

【你们不爱看，不代表别人不爱看，倒也没必要在别人吃饭的时候说一句自己刚上完厕所吧】

【看不下去就滚啊！我就爱看照着剧本演的关你事，人家裴教授想干什么还得给你上书请示请示怎么的】

【姐妹们别管他们，嗑就完事了，老子来恋综不嗑c嗑鸡蛋吗在恋综里指指点点和对着英语说数学有什么区别，无语】

【对不起，我的关注点歪了一下，咱们算不算四舍五入白蹭了一节裴教授课，k好赚！】

……

下半节课，裴知故照常讲课，闻归也就照常一边听天书，一边在纸上涂涂画画，倒也不觉得无聊。虽然什么都听不懂，但是他光看着裴知故讲课的样子也觉得赏心悦目。

期间有学生举手提问，裴知故就听下来耐心地听着，无论学生问什么问题，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没有什么变化，不像外面传得那么不近人情。偶尔有胆大的学生问到了综艺录制的事情，他也是神情冷淡地以一句「抱歉，上课时间不回答私人问题，请坐」结束了话题。

或许是身份的原因，让裴知故的身上多了一层不容违背的气质，哪怕是lh也不敢在他的面前太过放肆。尽管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bet。

裴知故从来都没有遮掩过自己的第二性别，哪怕是和闻归相处的这几年，他也没想过自己要是能变成omeg就好了。他只是有些羡慕那种羁绊，也有些不甘。但他从来没有觉得分化成一个bet有什么不好的。

正是因为他是bet，所以才能不带任何干扰地看待他和闻归之间复杂的关系。他相信闻归或许是有一点喜欢着他的，但这种喜欢究竟是五年来养成的陪伴的习惯，还是消遣般的玩乐，他摸不清也摸不透。

闻归的行为总是擦着边走，无论怎么说都能说得通。他一直都很会给自己留退路，可裴知故却被逼的没有了退路，要么向前一步大路平坦，要么后退一步万丈深渊。

裴知故结束了问答环节，继续往下讲着新课。

除了闻归之外，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在一起欣赏着裴知故讲课时的模样，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裴教授上课的时候好有魅力，要是我的老师长成这样，我绝对不会走神，唉，羡慕燕大学生】

【这种清冷禁欲系还是这么年轻的教授，说话也很从容不迫又有自带气场这真的很符合我的x就是了呜呜流口水了】

【有一说一，不知道的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裴教授没有传言那么不好相处啊，听他讲话好舒服】

【完了，听完一节课，我好像爱上了他了，对不起闻归，我们还是做情敌比较好】

【笑死了，每次直播闻归都会多出来一堆情敌，今天晚上剪辑版播出了不知道他会不会醋到哭泣哦，嘿嘿】

【哈哈哈闻归的表情怎么和我听不懂课盯着老师云游天外的发呆表情一样啊哈哈哈笑死我了，你妈的狠狠地共情了】

【发呆是什么鬼哈哈哈人家明明是在欣赏老婆的绝世容颜好么给我笑得头都要掉了】

转眼，半节课就结束了。

裴知故说完了下课，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站在讲台上回答着学生们的问题。闻归把签了名的纸交给小姑娘之后，就坐在座位上等他结束。结果眼看着十多分钟过去了，围在裴知故身边的学生还没有散开的意思，闻归莫名就感觉有些不爽。

真的就有这么问题要问吗

他绕过了桌子，走到了讲台旁边，拍了拍站在外围的学生的肩膀，抬高了些声音慢悠悠地说道：“抱歉，让一让。”

然后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裴知故的手腕，抬起自己的帽子对他笑了一下，道：“裴教授，时间不早了，走了。”

裴知故忽然被他一拽，踉跄了一下，接着就被闻归大步带离了教室，只留下了还没问完问题的学生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那个……是不是闻归啊”

“好像是吧，我没太看清，但是声音好像。”

“我操，我追的正主刚刚拍我肩膀了……”

跟拍的摄像连忙也跟了上去，带着直播间里的观众忍不住乐哈哈地调侃了起来。

【闻归你等等，你难道忘了大明湖畔徘徊不去的摄像大哥了吗】

【闻归：我早就看这摄像不顺眼了jg】

【笑死了，闻归你忘了把我给带上了，快回来接我！】

闻归拉着裴知故并没有走多远就被裴知故给挣开了。

裴知故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摸不准闻归又犯了什么毛病。闻归见他的动作，神情微慌，拧着眉头有些自责地问道：“是不是握疼你了”

裴知故放下手：“没有。”

再三确定了裴知故的确没有什么问题后，闻归才稍稍安了安心，没头没尾地解释了一句：“该吃饭了。”

裴知故本来还想说他两句，但看着他的样子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顺着他的话接着说了下去：“中午餐厅人太多，免得麻烦还是出去吃吧。”

闻归没什么意见：“听你的。”

最后两个人选了一个距离学校不算太远的私房菜馆，开着车过去了。虽说是私房菜馆，但位置却不显眼，更像是个私人咖啡厅之类的，开在小院子里，客人并不多，菜馆里也算安静。

裴知故把菜单交给了闻归让他点菜，然后自己窝在椅子里回着消息。

闻归勾完了菜，敲了敲裴知故面前的桌子：“看看，合不合口味。”

裴知故接过了选菜单，发现闻归勾的几个菜都是按着他的喜好选的，心里忽然就软了一下。他拿起笔又选了几道闻归会喜欢的口味，然后合上了菜单，递还给了服务员：“麻烦了。”

服务员微微躬身离开。闻归摘下了帽子往后一靠：“我们好像很少一起出来吃饭。”

“嗯。”裴知故应道。

他和闻归的确没有怎么出来一起吃过饭，只在酒吧一起喝过酒。那还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后来连酒吧也不怎么去了。

裴知故沉默了一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和闻归在一起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酒吧了，再加上他不爱热闹，平时的交际也很少，除了在研讨会后和同行偶尔一起吃个饭外，他基本上没有参与过什么应酬。

可闻归不是。

裴知故心里有些不痛快。

虽然知道这也是闻归的工作，但还是忍不住。没办法，他想要在闻归那里得到的太多了。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却各怀心事，你不言我不语，本应该显得尴尬，可好在中午的阳光正好，穿过树叶照在他们的身上，一整片散落的阴影把他们两个紧紧连在了一起。反而有了点岁月静好的意味。

【就是不说话你的眼睛都离不开裴教授是这个意思吗闻归】

【好喜欢他俩这样面对面坐着不说话的样子，好合适好登对】

【唉……终于能让我的小心脏好好歇一歇了，不然一会儿猛跳一会儿猛跳的，我都怕它跳出毛病来】

【感觉今天天气真好，暖洋洋的，照在他们身上像画一样漂亮】

忽然窗外风起，窗外的梨花树簌簌落下了一阵白色的雨。

吃过了午饭，裴知故下午还要去实验室一趟，但由于裴知故之前就说过实验室不能跟拍。

所以摄像老师只能和闻归一起在裴知故的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地坐着。

裴知故的办公室不大，布置也十分简单，一切都尽量往干净、整洁、冷淡的方向靠拢。

闻归绕着办公室走了一圈，最后视线停在了裴知故办公桌上养着的一瓶水生植物上面。他走了过去，拿起了这个小小的玻璃花瓶，植物细细的根部交错在一起，露出水面的部分亭亭玉立，开出了几朵白色的小花。

他拿着瓶子，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对着镜头说道：“这瓶花是我去年的时候送给他的，我还以为他扔了呢。”

“原来是养在了这里。”闻归放下了花瓶，摆回了原位，轻声感慨了一句。

小小的植物在桌面上静悄悄地开着，生机勃勃的，给整间屋子都添色了不少。

听着这样不怎么刻意的秀恩爱，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已经开始自发地挖掘起糖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是你送给裴教授的礼物，裴教授一直好好养着，这种糖也有必要给我吃吗，我已经张开嘴了，多来点谢谢】

【闻归这么惊讶那说明裴教授从来没提起过吧，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默默记着，还很用心地养了这么久，救命，怎么这么可爱我的吱吱老婆】

【呜呜呜我真是受不了这种很平淡的幸福，又真实又很生活化，一下就给我整破防了】

【嗑久了明目张胆的喜欢，突然来这么一波，就有种吃腻了山珍海味完了给我上了盘清粥小菜，更有味道了】

【就是很喜欢这种简简单单的爱情，像是会发生在自己身边的那种，还有闻归笑着说的那句话，掩饰不住的高兴，瞬间就让我狠狠共情了（抽泣）】

【这是长情草吧，我家也有一盆，寓意好像是致我的爱人愿他一生被爱】

【谢谢姐妹，我已经嗑昏了，愿他一生被爱……救命，这是什么温柔又浪漫的寓意，我没了】

【长情草，哦日，你以为那是礼物吗不，不是，那是闻归沉甸甸的爱啊，被裴教授好好地珍藏起来，嗑死我算了】

……

闻归并不知道自己就这么简单感慨一句，居然能让粉丝们脑补这么多。其实他零零散散地送过裴知故不少东西，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含意，有的时候只是想送，然后觉得裴知故也会喜欢，于是就送出去了。

至于这瓶长情草，他好像也不过是看着小花开着淡雅，让他想起了裴知故，所以就买了下来。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才从闻乡那里知道这种花还有这样好的寓意。

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似的。

闻归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裴知故的办公室再看到它，或许也算是一种不错的兆头。闻归心里不禁窃喜了一瞬。

闻归在裴知故的办公室坐了好几个小时，无聊到已经开始拿着手机一边看直播间的弹幕一边对着镜头和他们互动的时候，裴知故终于回来了。

“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吗”裴知故推开门的时候还稍稍愣了一下，然后一边解着白大褂的扣子，一边出声问道。

闻归坐在小沙发上抬头：“是啊，在等你。”

裴知故的动作一顿，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哦。我以为……算了没事。”他把白大褂挂进了衣柜。

他以为闻归会觉得无聊先离开的。

闻归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走到他的身后笑吟吟地问道：“你以为什么”

裴知故要走，却被闻归圈在了他和衣柜之间的空隙里。

闻归无奈地看着他说：“你以为我会先走吗裴教授，你稍微对我有点信任行不行啊”

听起来还带了点哀求似的，让人有些心软。

裴知故抿了下嘴唇，不太适应这样被限制动作的姿势，更何况后面还有摄影机在拍。

他这样和闻归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口说了句：“我没有不信你。”

闻归眼底笑意淡了些：“是吗。”

裴知故左右走不开，干脆靠着柜子不说话了。闻归觉得没趣，问完之后也就松开了手，站在一旁笑着逗他：“好了，别生气，现在回家吗”

裴知故彻底被闻归弄得没了脾气：“不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那我等你。”闻归点了点头，然后搬着椅子坐到了裴知故的对面。

【他们两个刚刚到底是在吵架还是在**我怎么就看不明白了呢】

【看不透，或许吵架也是一种情趣，大概】

【啊啊啊闻归你又撒娇你装可怜你犯规！！】

【闻归你能不能硬气点你都壁咚了你就不敢莽上去来个激吻你他奶奶的&%￥#……（脏话）】

【笑死了，前面的姐妹哈哈哈按照闻归的狗脾气就算真的能激吻他能给咱们看哈哈哈】

【就是，他估计巴不得圈个地盘把裴知故圈起来然后再立个牌子写上非礼勿视哈哈哈】

【艹，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这么狗的lh都能找到老婆，我居然到现在都谈过一次恋爱呜呜】

镜头外，闻归和裴知故分坐在一张桌子的两边。

裴知故在桌子那边看着电脑处理邮件，闻归就坐在桌子这边一会儿看看他工作，一会儿摆弄摆弄桌子上的长情草。间或有学生来找裴知故做汇报，闻归就戴上帽子扭头不看，碍于裴知故的威严，学生们也不敢多问。

闻归目送着又一个学生离开，笑着和裴知故开玩笑道：“裴教授，说不定明天你和我的绯闻就要在学校里传得满天飞了。”

裴知故觉得有些好笑，反问他：“难道现在就不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