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还真是……”

罗兰不禁摇了摇头，笑叹一声。

“这种事情算是正常的临时调动，你是奥维斯托阁下的学生，不也跑到这里来，跟着华生大法师嘛，道理都是一样的。

不过，那加洛似乎有意跟我们打擂台，专门提交了什么建立‘黑船制度’，‘学徒竞争’的议案，准备在西莱纳法师塔实行养蛊式的残酷制度啊！

三位大法师考虑到那边的地区本来就有那样的传统，竟然答应了！”

列伊又再告诉了罗兰一个消息。

罗兰听到，微微一怔：“也是，黑龙王朝，卓尔精灵，赤沙军团……全部都是奉行弱肉强食那一套残酷社会规则的所在，风土人情不同啊！”

他隐约有些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算了，不管那么多，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

列伊听到，露出一丝笑意：“是啊，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

最近莱纳王国的很多贵族都对学派很感兴趣，也都有意无意在探听‘赛里斯主义’的事情，这要得益于考伦斯家族过往在这边的经营……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这边已经实行了赛里斯语的试验教育，取得不小成功。

难怪你当初说，我们在这边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助力，现在看来，果真是没有来错地方啊！”

就在这时，艾尔突然进来，向正在和列伊聊天的罗兰道：“主人，莱纳国王阿卡姆十四世派人送来邀请函，晚上有个宫廷舞会，请您和列伊先生参加。”

“哦？”罗兰看了下精致的邀请函，无奈一笑。

“这可真是……国破山河在，歌舞照旧跳啊。”

虽然罗兰并不是怎么看得上这位殖民地的国王，但既然人家盛情邀请了，也不太好不去。

因为最近没有其他正事要忙，这段时日，都是休息和结交人脉所用。

交际应酬，也是正事。

于是便让艾尔答复使者，说晚上将会准时参加。

随后便是赴会之前的准备。

一身体面的衣裳，自然是不可或缺的。

他来此之前就特意在涅维斯城定做了一套华丽的法袍，是件附魔的装备，自带羽落术和清洁术。

除此之外，就是出行所携的女伴兼保镖。

罗兰可不想随随便便跑去人家莱纳土著的地盘，结果遇到各种刺杀，陷入险境。

虽然料定莱纳世界早已被征服，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么做，但是谁能保证，舞会里面会不会混进什么提尼亚拉份子，或者外域魔鬼，敌国刺客之类的存在呢？

这种事情，翠花姐正好派上用场。

她本体绿龙，变化人形状态则是个身材高挑的女精灵，要实力有实力，要体面有体面。

刚刚得了一座宅子的翠花姐拿人手短，痛快答应下来，也算不枉罗兰一番苦心了。

除此之外，就是向法师团报备。

在这异国他乡之地，成员们一切行动听指挥，这些事情都是要报备的。

莱昂先生负责管理这件事情，得知之后，笑着对罗兰说道：“我刚好想来告诉你，这次阿卡姆十四世并不只邀请了你，还邀请了留在东莱纳的全部法师团成员。

毕竟对于他而言，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得罪不起的呢。”

罗兰问道：“这次的舞会，将会是什么样的性质？”

莱昂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不必太过在意，只是一些必要的交际应酬而已。

毕竟对于莱纳王国的人而言，你们还算是陌生的贵客呢。”

……

夜幕降临，王都所在，富丽堂皇的宫廷之中。

衣冠楚楚的莱纳贵族和亚特莱茵的法师们进入舞会现场，在悠扬的音乐声中各自攀谈，交际。

不时有男男女女相邀共舞，各自尽兴。

罗兰是跟随莱昂一起过来的，虽然这段时间他已经在开始张罗着为自己配置一些奴仆下人，以及充实山庄和别墅的杂役。

出行所需的各种载具，自然也不在话下。

但是莱昂盛情邀请，他还是上了考伦斯家族的马车。

这也有借势的意思。

果不其然，当众人看到他和莱昂一起出现的时候，立刻就明白，这位是考伦斯家族都重视的重量级贵宾，纷纷围上来行礼致意。

“女士们，先生们，我来隆重介绍一下，现在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是我们亚特莱茵年轻一代当中最杰出的青年，晨星奖得主，奥术之星提名者，赛里斯学派创始者，赛里斯符文发明人，高级讲师罗兰先生！

你们或许曾经听说过赛里斯学派以及赛里斯主义，也学习过一些与之相关的文字，那一切都是罗兰先生为我们所带来……”

莱昂话还没有说完，周围就已经响起一片热烈掌声。

阿卡姆十四世走了上前，道：“我们久仰大名了。”

“幸会幸会，不过都是一些小小的虚名而已，不值一提。”罗兰说道。

“罗兰先生实在太谦逊了，你也许还不知道，早在一两年前，您的大名就已经因为赛里斯语的教育广为人知，您的著作《赛里斯演义》和因此而衍生的赛里斯主义风靡莱纳王国，为我国带来许多新风尚。

早就已经听闻您是亚特莱茵年轻一代当中的佼佼者，如今得见，果然风姿过人，气度不凡啊！”

阿卡姆十四世感慨道。

你这样乱夸，我会骄傲的。

罗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私底下却是心知肚明。

这位国王还有莱纳王国的一些大贵族，无非就是得知自己曾经抛出过朝贡体系和王化之论，认为自己是偏向于同情莱纳王国的温和派。

而在前些日子，刚来的时候，发表的一番关于平民教育和世界晋升的言论，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相较于那些整天喊打喊杀的鹰派，他们当然更加喜欢自己这样的小白鸽。

果然，阿卡姆十四世称赞过后，便有意无意的谈起了一些仰慕亚特莱茵，愿服王化的话题。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才把机会让给其他贵族。

相比于阿卡姆十四世的示好，那些国内大贵族无疑更加直接，自己只是简单的聊了几句，就把主场让给女儿或者夫人们。

那些貌美如花的贵族女子对上邦法师们异常热情，矜持一点的暗送秋波，大胆奔放的，几乎就是当场投怀送抱了。

罗兰和列伊都被邀请跳了几支舞，并不怎么擅长交际舞的他们，硬是被手把手的教会了如何把握节奏，如何踏步走动。

而与之对应的，是收到了好些公爵女儿，侯爵夫人之类的邀请。

她们都非常乐意在更加私密的场合，单独邀请这些亚特莱茵来的法师大人们进行一下深入的交流。

好在罗兰也算是被魅魔伴侣历练过来，不然的话，还真要有些招架不住。

不过相比那些或大胆或隐晦的示好，罗兰更加感兴趣的，却是这些莱纳王国的贵族们几乎清一色满口流利的亚特莱茵语。

亚特莱茵已经在此实行了多年的殖民统治，亚特莱茵语作为法师军团最常使用的内部交流语言，早就已经为贵族们所熟知。

现在大贵族们都视之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上等语言，而原本的母语莱纳语虽然还没有彻底消亡，但却已经彻底落魄。

它们已经变作平民甚至奴隶的语言，属于落后，愚昧之人所说的土语。

“公主殿下到！”

就在这时，司仪振奋的声音传遍全场，舞会的现场，几乎所有人的注意都被这个声音所吸引。

很快，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盛装登场的萝莎公主身上。

今天的萝莎公主换上了一袭舞会专用的礼装，在点缀满宝石的白纱衬托之下，如同美丽的女神那样在熠熠生辉。

平心而论，莱纳人大多都是深色皮肤的外观，而亚特莱茵人多是白色皮肤。

肤色的差异，以及审美的不同，造成绝大部分亚特莱茵人认为这个王国缺乏俊男美女，以至于并不是十分愿意豢养这边的奴仆。

但凡事都有例外，就算是在肤色不同的国家里，也有一些跨越民族，肤色和语言的共同审美。

这位号称莱纳蔷薇的萝莎公主，便是最好的例子。

即便是在亚特莱茵这样以金发白肤为美的国家里，她这样的，也称得上是绝色少女。

罗兰之前和几名所谓的公爵夫人，侯爵女儿跳了好几支舞，发现这些贵族女子虽然同样称得上美丽，但却始终只能算是普通角色，远远没有达到令人惊艳的地步。

倒是这盛装之下的萝莎公主，穿着洁白如神圣婚纱般的晚礼服，配以银发麦肤的异国风情，真真正正的给他带来了几分冲击。

他带着几分欣赏，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油然的惊叹。

之前他就已经见过对方，总感觉所谓莱纳王国第一美人有些言过其实。

但现在看来，就算是真正的美女，也需要梳妆打扮，也需要配合衣装来衬托呀。

现在他终于开始有些相信莱纳王国第一美人的称号了。

众人的瞩目之中，萝莎公主走了过来，向罗兰发出邀请。

“罗兰先生，请问是否愿意与我共舞一曲？”

不少人露出了艳羡的神情。

不过大部分都情绪平稳，深觉理所当然。

因为在通常的认知当中，罗兰是来自上邦的青年法师当中最为杰出的一员。

莱纳王国的贵族阶层想要巴结讨好，当然也要挑选这样的对象。

优雅的音乐中，罗兰带着几分欣赏之意和萝莎公主跳了一曲，却是意外的发现，对方身躯有些绷紧，似乎还并不怎么放得开。

渐渐的，才终于开口，打探起来：“罗兰先生，冒昧的问一下，你们在莱纳王国设立学院，开设课程，是打算怎么样培养学生，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进入到你们设立的学府进行深造？”

罗兰不免有些惊讶：“公主殿下竟然关心这样的问题？”

“这件事情关系着莱纳王国的前程未来，难道我不应该关心吗？”萝莎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罗兰淡淡一笑。

其实他只是惊讶于，别家公爵女儿，侯爵夫人之流只顾着交际应酬，谈论的都是风花雪月，音乐艺术。

国家大事和民族的前程未来？

好像还真从来没有人问起。

当然，这位萝莎公主询问这些，也有可能是精心设计的话题，故意引起自己兴趣。

但罗兰正好想要就此透露一些给莱纳王国的人知道，略作沉吟之后，便道了起来：“我的理念一言以蔽之，全民教育，终身教育！

通常意义下的教育，都是发生在儿童和青少年阶段，学习语言，积累奥术文化知识为主的全日制普通教育，如果按照学历来划分，则是初等教育、中等教育及高等教育三级层次。

但是，教育的意义绝对并不止于获得这些学历证书，学习一点儿永远都落后于奥术发展的过时的书本知识，而是要教书育人，培养人才。

所以，还需要广义上的职业技能培训，自我学习成长等全面性质的教育来补充，甚至包含了父母亲人对婴幼儿的教育，以身作则的示范等等。”

“这么多？可是按照莱纳王国的情况来看，大部分人生活本身都已经足够艰辛，且先不提教育费用的问题，难道还有那么多时间精力来支撑学习吗？”萝莎公主有些惊讶，同时也略怀着几分担忧。

她是完全有理由担忧的，因为以亚特莱茵和莱纳王国的关系来说，原本应该是好事的发展教育，也有可能变成盘剥的手段！

“学习这种事情，在短生种身上从来都是在普遍发生着，只是绝大部分时候，很多人并无这样的意识，甚至会错误的以为教育和学习仅仅只是违逆天性的知识灌输，是痛苦的磨砺过程。

但实际上，我们人类从来都没有类似巨龙那样从龙蛋里面就获得知识传承的能力，很多东西都是在不断摸索学习之中掌握的。

这是一种客观的需求，必须得到满足，又怎么会痛苦，或者没有时间精力呢？”

罗兰说出了一个近乎违逆直觉的观点。

“绝大部分时候，只是教育受体不对，时机和方式不对，导致原本应该轻松快乐的学习变成了痛苦，而且由于没有及时的成果反馈，这才导致了教育的失败。

当然，受制于一些客观上的条件，我们没有办法把所有的人都招纳进来，进行全日制的教育，所以法师塔的教学模式，还是倾向于传统上的从学院统一招生，通过考试录取的形式来进行。”

听到这个，萝莎公主莫名的终于暗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会有很大的改变呢。”

罗兰道：“莱纳王国经不起太大的折腾，我也不想好事变成坏事，所以实现自己理念的东西，要分阶层，分阶段，先易后难，一步步的来实现。

除非确实有必要弄它个天翻地覆，需要果断铲除陋习，彻底改变，否则的话，都是这样缓着来更好的。

前后折腾，徒耗民力而已。”

萝莎公主怔怔的看着这个人。

有些话是要反过来听的，她突然敏锐意识到，这怎么隐藏着一个“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