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依陈老先生!”
马仲英见陈子升脸色决绝,不似做伪,遂点头同意,命人将他从步辇上扶了下来,在他看来这既然是陈子升最后的愿望,那就得让他自己来。
许是吃了参片的缘故,陈子升尽管身体虚弱,但依然能够缓慢行走,过了大金门,诸人终于抵达祭祀的享殿所在,这会天空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仿佛天公也在为汉人能够重新祭拜孝陵而哭泣。
陈子升却也不管有没有违背祖制,跪倒在享殿之前,号啕大哭起来道:“太祖高皇帝,微臣兄弟无能无谋,坐视胡骑南下,百万军民为奴屠戮,微臣有愧啊……如今南都光复,微臣终有面目祭拜我大明皇祖陵寝,还请太祖高皇帝在天之灵,护我汉家儿郎,北定中原,早定神京。”然后重重地将头磕在明太祖陵前。
监国永王殿下及诸臣也是满目含泪,跪倒于地,祈求太祖在天之灵护我汉家故土,马仲英亦是恭恭敬敬地在太祖陵前上了三柱香。
熟料拜倒在明太祖陵前的陈子升竟缓缓倒了下来,再看时,脸上居然没有一丝血色,马仲英和永王均是一惊,今日可是祭拜孝陵的大日子,若是朝中重臣在太祖陵寝所在病故,那可就不好了,幸亏佟养钜颇通医理,连忙上前用力地掐住陈子升的人中。
跟随马仲英一起上山的马三德也连忙取出了一段参片,塞到了陈子升的口中。
过了一小会,陈子升终于醒了过来,气若游丝地说道:“老夫得拜孝陵,心神激荡之下……差点误了殿下和楚国公的大事,实在是惭愧,今心愿已了,还请殿下尽快派人送臣下山,莫污了祖陵。”
朱慈炤有些不忍,紧握着陈子升的双手道:“故陈大学士和先生为我大明披肝沥胆矣,孤又如何忍心先生独自下山,先生一家忠义之心,天日可表,便是身故在这孝陵前,太祖高皇帝他老人家也只会心怀感念,又如何会怪罪于你,莫如待祭文念完,再行下山,楚国公以为如何?”
马仲英也是心神激荡,一想起这七十余岁的老人在神电卫苦苦坚持的情景,不免有些感怀,亦踏步上前,握住陈子升的手道:“老先生还是听监国的吧,太祖高皇帝见了老先生这等忠义之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待咱们祭拜完毕,仲英还要带着您北伐中原,光复神京,光复华夏故土。”
“咳……咳……楚国公,您是个有真本事的,想来一定能焚清中原,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只可惜……老夫恐怕看不到了……楚国公可能答允老夫一事……若是能答应,老夫就是现在死了,也心满意足了。”
见陈子升已经是上气接不到下气,马仲英终于流下了眼泪,紧握着他的双手应道:“陈老先生尽管开口,仲英无有不从。”
“楚国公……善待监国,善待大明宗室……!”
显然陈子升也知道无论是楚军击败伪清军,又或是伪清军击败楚军,大明的国祚终究是要亡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他只是不想看到朱明皇室再遭一次清洗。
“……老先生放心,有我马仲英在,定可保监国无恙……保我皇明宗室周全……!”
马仲英话未说完,陈子升竟突然直起了身子,指着北方,扯着马仲英高呼一声:“过江……!”然后脑袋一歪,终于失去了呼吸,但脸上却满是满足的笑容。
悲风阵阵逐山来,
绵绵细雨罩钟山。
孤守边陲三十载,
敌酋未除身已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