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桢和卢母她们都震惊了。
他们三人都是从和谐文明的现代社会来,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视人命如草芥的事情。
真的是如草芥。
赶紧比杀鸡都痛快,仿佛这些人不是人,是畜牲。
卢桢和卢母一下子就站住了,不敢往前。
卢桢心脏跳的特别快,生怕自己上前一步,一箭射穿自己的胸口。
她特别怕。
她发现这个世界特别不讲理,这是和她原本世界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她知道这个世界很糟糕,但她没想到,居然比她以为的糟糕,还要糟糕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卢母也是第一次被古代的这种残酷给吓到了。
不光是她们俩,卢父何尝不是如此。
卢桢很少哭,之前是生理性眼泪,这次真的哭了,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怕的。
她紧紧拉着卢母,往后退。
拉着卢父,死死地,不让卢父往前靠近一步。
她手都在抖,声音也在抖:“爹,爹,我们走,我们去山里,我们去别的地方,我们别在这了。”
她怕了。
她哽咽的声音像是一只大手,一下子揪住了贺蕴章的心脏。
贺蕴章站在车队前,皱眉遥遥望着远方城墙。
城门已经打开,走出来手握刀箭的官兵,分开站在城门两边,弓箭手依然搭弓射箭,对准着城墙外的难民,只要难民们一靠近,这些人就会立刻射箭。
卢桢又退了几步。
卢家车队的人都吓得退了几步,生怕一不留神,命就没了。
他们都走到这了。
贺蕴章又上前一步,走到众人之前。
骑着马的中年人驱马向前走了几步,“公子就是贺蕴章在下襄樊马赦,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他朗声道:“城门已开,还请贺公子入城。”
贺蕴章并未透露具体身份,但一个会稽贺氏本家弟子身份,就足以让各城守将高看一眼,看在会稽贺氏的份上,也不会过多为难他们。
贺蕴章回头对卢父示意了一下,让他们跟着他进去。
卢父犹豫了一下,还是拉着卢桢和卢母的手,“你们跟在我后面。”
他往前走了两步,见那些人没有在射箭,又往前走了几步。
他都已经做好那些人一旦射箭,他无论如何都要站在卢桢和卢母前面,甚至已经做好被射成刺猬的打算。
可那些人没有射箭,一直等这群晒得跟黑蛋似的难民,跟在贺蕴章兄弟身后,走到城门前,这些人都没有射箭。
后面的难民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进去,全都站在距离城门的百步之外,不敢上前。
谁都不敢再赌,这些人会心慈手软。
不会的。
他们目光羡慕地望着卢父他们进城。
就在他们进城的时候,他们身后一男子跳起来高声喊道:“我乃太原王氏王滨!”
太原王氏在前朝末年便已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没落,声名依然不小。
这个叫王滨的男子刚往前跑了几步,城墙的高瘦汉子便搭起弓,一箭射在王滨脚下。
吓得他一蹦三尺高,再不敢上前一步。
这箭虽没有射在他身上,威慑力却十足。
太原王氏早已没落,襄樊守将并不将此人放在心上。
贺蕴章带着卢父他们靠近城门的时候,骑马出来的守将下马,走到贺蕴章面前十步远停下,看着和难民们没什么区别的卢父他们,面露疑惑地问贺蕴章:“他们是……”
贺蕴章此时完全没有了记之前弯腰作揖时的谦逊,而是矜贵地肃着脸:“这些都是护送我回乡的护卫和家眷。”
“家眷……”他目光落到车队中,唯一还能看的卢桢脸上,又落到那些骡子牛身上,唇角向一边扬了扬,侧身客气道:“请!”
之后便骑着马,和贺蕴章一起进入襄樊城。
刚入城,城楼上的高瘦男子便从城楼上走下来,朝马赦将军一抱拳,眯着眼打量贺蕴章。
贺蕴章身量颀长有力,皮肤呈古铜色,和一般世家子弟的文质彬彬不同,身上矜贵之余,带着一丝与读书人不同的气息。
贺蕴章和马赦骑着马走在最前面,边走边聊,身边跟着高瘦男子,再是官兵,最后才是全是骡车牛车的卢父他们。
之后卢父他们便被带到一处客栈中,贺蕴章兄弟被到别的地方。
卢父他们都被襄樊城的官兵的凶悍之气吓到,一路上大气不敢喘,也不敢四处乱看,到了客栈,叫了吃食和水,就待在房间内不出来了。
外面还有官兵在守着。
卢桢他们已经很久没洗澡,即使在赤水畔,也因极寒的天气,无人赶在野外洗头洗澡,哪怕洗了头,没有吹风机,只怕不多时,头发就能结冰。
卢桢更是连擦身都难。
到了襄樊城,因为贺蕴章的缘故,客栈的人对他们都还算客气,除了给卢家父女们两间上房外,其余人也都在有着大通铺的下等房内。
他们早已过了旱区,襄樊城有汉水流经,水量丰沛,卢父卢桢他们洗了头后,又狠狠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洗澡水都是灰色的,脏到不能看。
车队里除了卢桢和宝丫,其余人头上全都生了虱子。
卢桢怀疑贺蕴章头上也生了虱子。
吃饭的时候,一群人更是狼吞虎咽。
他们太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了。
他们也不聊贺蕴章兄弟。
从那个马赦将军那里,他们已经看出,贺蕴章身份不简单,不是他们可以讨论的。
贺蕴章,张云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