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声没蹲下,弯身在箱里翻找东西,他手臂就在祁斯白眼前晃,在黑色短袖的映衬下,显得手臂很白。这个动作下,他小臂青筋凸起,肌肉线条也流畅清晰。
祁斯白眨眨眼,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胳膊,用了下力绷出一点线条,又卸了力。见江逾声要起身,就抬手去捏了下他小臂。
江逾声本来已经拎了瓶沐浴露和一条干毛巾,突然被他一摸,手一抖,沐浴露在空中一抛,又被江逾声在慌乱中勉强接住了。
江逾声有点莫名,问:“怎么了”
下午他着急看祁斯白伤口,没注意,牵了会手,祁斯白就不太自在了,这会怎么又来摸他。
祁斯白没想吓人一跳,不大好意思地开口:“就……比一比肌肉。”
“……”江逾声要笑不笑地看他一眼,起身往浴室走,丢下一句:“那课,你要着急就自己往后看,不用等我。”
祁斯白当时还朝江逾声背影喊了句“不急,等你一起啊”,结果没一会,他等得百无聊赖玩手机,才发现刚刚听课的时候,错过了徐塔一条消息。
徐塔说他脚指缝间起了个水泡,傍晚往回走时脚就有点疼,问祁斯白能不能挑破。
祁斯白记得挑破水泡得有碘酒什么的,自己不能随便弄。他跟徐塔发消息,让他别挑,问他要不要去看看校医。
祁斯白发完消息要出门,临到门口,脚下一顿,跟瘫在床上玩手机的荆炎彬说:“待会江逾声洗完出来,你跟他说下我……徐塔脚起泡了,我陪他去趟医务室。”
荆炎彬一愣,“诶,好……后天还要走那么长路,是得赶紧去医务室处理下。”
一出门,祁斯白点开微信往下翻了翻。这种事也不太指望牧阳成,他给薛远打了个微信电话,结果薛远没接。
想起出国班他们一贯是玩起来就没边的风格,这会不知道一起在哪个廊下跟女生打打闹闹,要么就是聚众偷摸抽烟,祁斯白也就作罢了。
到徐塔宿舍时,祁斯白敲了下门,听见里面有人喊了一声“进”,就推开门,看见徐塔坐在床上,拿着本化竞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刚刚应声的是睡门边的一个男生,整个人包在被子里玩手机,一抬头见到祁斯白,笑着打了声招呼。
屋里其他人都不在。祁斯白径直走到徐塔床边,看了两眼他踩在床沿的那只脚,皱了下眉,“去医务室吧”
徐塔眨眨眼抬头看祁斯白,犹豫了一下,“不能等它自己消我刚本来想自己弄破,但……”
他提了下门口那男生的名字,说:“他说不能自己弄,怕感染。”
“我也不懂这个,”祁斯白鼓鼓腮帮,端详了两秒徐塔脚上那个不大不小的水泡,“还是去医务室吧。”
医务室离徐塔宿舍有些远,祁斯白搀着他一瘸一瘸地去看了校医。
校医说不能挑,要不明后天都走不了路,最后让徐塔贴上创口贴,明天少走动。
看完校医往回走,徐塔哭笑不得地和祁斯白说:“诶,早知道就不折腾你陪我来一趟,随便找教官借个创口贴就得了。”
祁斯白乐了下,“幸亏来看,要不你自己挑破了,还了得”
花园里很宽阔,两侧是两长排木屋宿舍,中间是延绵的木廊,木廊两旁尽是繁茂花木,在晚间的微风里飘着一点淡淡的、带着甜味的香。
徐塔脚上水泡不小,一瘸一拐着走,路又不平坦,走久了又累又疼。
祁斯白问徐塔要不要歇会,徐塔忙点点头,喘了口气就往长廊中的柱子上倚去。
廊里尽是三三两两小聚在一起闲聊玩闹的人。
木廊里光线比宿舍边更昏暗,树木和藤蔓遮遮掩掩,大家离得不远不近,看不清彼此谁是谁,只能在一片杂乱的虫鸣里,听见其他人模糊不清的聊天声。
祁斯白听了荆炎彬的建议,出来时套了件外套。衣兜里正好放了纸巾,他抽了一张出来,要去擦廊里的长椅。
“不用坐,我站会就行——”
徐塔伸手去拦,昏昧光线里,手胡乱一伸,就碰上了一片温热。那热度在徐徐的晚风里热得有些灼人。
祁斯白还没反应过来,徐塔忽地顺势牵了下他的手。
两个人一齐在凉风里顿了几秒。
按理说,两人的手不止是碰巧碰到了,还莫名悬空牵了会。但在那漫长又短暂的几秒里,祁斯白只是忽然想到,下午碰到江逾声的手时,好像和这时候的感觉不太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又好像很快,徐塔倏地打破沉默,带着点无奈笑意,轻声问祁斯白:“你就这么让我牵着啊”
祁斯白垂眼看了下相叠的两只手,刚要抽手,就听徐塔又问:“祁哥你……没什么感觉”
祁斯白顿了顿,轻“嗯”一声。
徐塔沉默一瞬,笑了下,松开祁斯白的手,口吻很平淡地开口:“哥,你真的……没喜欢过什么人”
“就像……我牵你的手,我的心会跳很快。”
“但你不会。”
徐塔明明是笑着说话的,可祁斯白听完,心底忽地有点难受。他习惯性想去揉一揉徐塔微垂的头,但手还没抬起,指尖一蜷,突然就又放下了手。
静了一秒,他把纸巾放回衣兜后,干脆两手都揣进了裤兜。
徐塔有点困地打了个呵欠,嗓子有点哑地说:“哥,走吧,外面冷。”
祁斯白点头说好。他任徐塔在一旁轻微踉跄着走了两步,才恍然回身,忙抽出手来搀他。
……要保持适当距离,总归也不需要这种时候保持。
徐塔一愣,忽然笑起来,“诶,我刚就随口一说,你别想多。”
祁斯白一时间觉得自己有点蠢,自闭了两秒,被徐塔撞了两下肩,才笑着“嗯”一声。
祁斯白把徐塔送回寝室时,已经十一点过半了。
他匆匆往自己寝室赶,快走到时,稍一眯眼,猛地看见木屋外岔路口处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穿着一件单薄的黑t,手插进裤兜,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冷风里立了多久。
祁斯白脚步一顿,稍慢下来,又走了两步,站到江逾声面前了,才有些干巴巴地开口问他:“……怎么在这站着”
江逾声抬眼和他对视一瞬,弯弯唇角,“出来吹会风。”
祁斯白点一下头,就听江逾声语气随意地问:“听荆炎彬说你送徐塔去医务室,怎么样”
“校医说不能挑破,贴了创口贴。”
祁斯白整个人往校服外套里缩了缩,他视线落在江逾声的胳膊上,有点替他觉得冷。
江逾声也点一下头,没说话。
天晚了,花园里乱逛的人也少了,四周渐渐静下来。嗡嗡虫鸣声里,只能听到远处不知哪间宿舍里,有女生的惊呼笑闹声。
祁斯白下意识想找个话题打破这点安静。
“刚刚,我送徐塔回来。”
“……嗯”
“医务室那个方向,一出来就正对中央那条木廊嘛,我们就从廊里往回走。”
“徐塔走得一瘸一拐,我俩后来就停下来歇会,”祁斯白抬眼看看江逾声,顿了顿,“那边太暗了……”
江逾声安静地看着他。夜色里,他的眸底一瞬深了很多,仿佛一池静寂深潭被狂风骤雨瞬间打破平静。一转眼,又悄然回归一潭死水。
祁斯白在江逾声的眼神下,磕磕绊绊,半天才小声挤出一句:“不小心就、就牵到手了……”
他下一句解脱似的“然后我就送他回去了”还没来得及出口,江逾声倏地打断他:“不去洗澡吗,快到点了。”
祁斯白张了张口,他剩下那句话又被江逾声有些重的语气给凶回去了。
江逾声无声地深吸了口气,有点懊恼刚刚一瞬的失态。他放缓了语气,淡淡笑了下,稀松平常地跟祁斯白说:“你不用什么都跟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