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第一天,安然照常把女儿送到幼儿园。
嘱托了一番,目送着老师带着她消失在教室门口,安然这才把视线收回来。
她本应驱车离开,但是却停在原地好久。
回到车里,手搭在方向盘上,犹豫不决。
今天是月初,她该去银行的。
手捏在包里,颜明川给她的副卡很硌手,安然咬着嘴唇,低着头沉思着。
手指在卡面上摩挲着,连手心都冒着薄薄的一层汗。
直到车外有人过来提醒,说这里不准停车,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胡乱的应着,她手忙脚乱的发动汽车,逃也似的离开了。
没有去银行,也没有去画室那边,安然只是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在街上游荡,心思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她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和害怕。
这样的变化,她不想要。
不,应该是不能要。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下车,她仰头靠在座椅上,眉眼耷拉着,心情很低落。
突然,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扰乱了这份清静。
安然取出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瞳孔紧缩了一下。
动作有些迟缓的按下接听键,她皱着眉头把手机凑到耳边。
“安小姐。”电话那头是个中年男声,听起来得意得很。
“你有事吗?”她问。
张建强手指上夹着一根烟,坐在他的新办公室里,宽敞又高贵。
他浅笑着看着最近装上去的大几十万的水晶吊灯,心情很好的对电话里说:“我是来提醒安小姐的,这都快下午了,还没见到你的资料呢。”
安然这才想起来,离上次发资料过去已经有十天的时间了,她的手不自觉捏紧了,对于张建强的话,竟然有了一丝抗拒。
沉默了一会儿,那边张建强以为她没听到,便又唤了声:“安小姐?”
“...我知道了,马上就会交过去,你记得来拿。”
安然松开包,看着包里一个已经装的满满的信封,眼底有犹豫,但是最终还是应下,声音有气无力的。
说完,她便想挂断电话,但张建强连忙阻止她,似乎还有话没对她说完。
“还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安小姐,今天的资料干脆你亲自送过来怎么样.....”
“你想干什么?这绝对不行!”
安然情绪忽的激动起来,拒绝的话都没经过大脑思考就说出来了。
可能察觉到自己太敏感了,她又焦急的对那边说:“为了不让颜明川发现,我们最好还是少见面。”
张建强开着外放,办公室里都能清晰的听见安然的声音。
对于她的抗拒,张建强并不是太在意,吐出一口烟雾,他把视线转向办公室内的沙发上,那里坐着一个人。
剑目星眉,和他高大的身材相得益彰,手中握着一根雪茄,已燃烧了快一半,淡蓝色的烟雾萦绕在男人周围。
那熟悉的声音落入耳朵里。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张建强,朝他点点头。
“...安小姐,莫问回来了,现在在我这里,他说想要和你见一面,资料你还是亲手交给他比较好。”收回视线,对着电话里,张建强不紧不慢的说道。
那边一阵沉默,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也不管安然有没有回话,张建强随手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发了一个地址过去,接着把手机丢在一边。
他饶有兴趣的盯着眼前左手戴着假肢的男人:“你这次突然回来,和李总说过了吗?”
莫问冷着脸,不说话,把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朝外面走。
对于他冷淡的态度,张建强也不介意,目送着他离开。
现在的莫问可不比以前那个一无是处的赌徒了,在安然的帮助下,他帮着明辉在海外打出了一片天地,现在可是李成眼里的红人。
张建强可不想和他闹矛盾,万一他在李成跟前给自己上眼药怎么办?
傲就傲一点吧,关他屁事。
把身子缩进办公椅里,两只脚交错着搭在办公桌上,看着自己办公室豪华精致的装修,张建强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只是心底仍有一丝不屑:“瞧你那样,整了个容,顶着张面瘫脸,吃着女人的软饭,还真以为自己比颜明川要能了。
.......
接完电话后,看着张建强发过来的地址,那是一家在月江很有名的西餐厅。
安然低着头,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把手机塞进包里,然后开车去了那家西餐厅。
“我只是去见他一面。”她这样告诉自己。
她驱车离开的时候,没注意到后面有一辆车也起步开动了。
到了地方,停好车后她拿起包下车,又犹豫了一下,从车里拿出一顶帽子戴上,这才急匆匆的跑进餐厅。
这家餐厅的名气很大,即便现在不是饭点,仍然是人满为患,服务生端着餐盘来回穿梭着。
安然四处张望着,一时找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好巧不巧,她站在过道上,有个服务生端着一摞盘子过来,安然连忙避让,人虽然避开了,但她的帽子却不小心被掀到了地上。
带动着有几络头发都乱了。
她急忙俯下身去捡,却有一只手比她抢先伸出来,捡起那顶天蓝色的宽檐帽。
小麦色的手,就算是隐藏在西装下,也能看出饱满的肌肉。
安然直起身来,陷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她呆呆的看着,眼角有泪流下来。
那只手把帽子轻轻给她戴好,然后抚摸在她的脸上,为她理好散乱的发丝,拂去脸上的泪痕。
就像以前那样。
他微笑着说:“小然,我回来了。”
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但是安然知道,他无能为力,整容之后,他的脸就变得很僵硬,像是套了一层面具。
她只是轻声喊:“如海....”
莫问,不,应该叫沈如海,沈如海很自然的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