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水初乱(1 / 2)

千古尘渊 天涯丿 1760 字 2023-04-19

(一)

有冬风自山间而起,有薄尘于微光下而动。

这是暨州西北荒原小镇的一个偏僻小山村,晨光未起,星夜未退。

凌晨时分,万籁寂静,山脚下的一间茅草屋内“吱呀”一声轻响,两道单薄的中年身影一前一后走出了屋门。

木门被悄无声息带上。

凌晨的山间寒冷刺骨,这两道单薄身影背起沉重又破烂的箩筐,蜷缩着身子,无声地走出山村,像两道颠簸起伏的影子,奔波向遥不可知的未来。

茅草屋内,油灯微亮,咳嗽声起,一个病弱少年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搬起一个小板凳,在草屋外静静坐下,抬首凝视着寒风呼啸的夜空。

他本是身形极其瘦削的少年,此刻裹着厚厚的老旧棉衣,看起来就像一个层层包裹的粽子,可在那阵阵咳嗽声下,这个“粽子”却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倾倒。

少年名叫芥尘,今年十四岁,是一名身份低贱的祈人,是那匍匐在尘埃里的人。

尘渊大陆以离人为尊,祈人为末,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卑贱如狗,天与地的人生差距。

世人有言:“中原五州修道之人,必是离人。”

这是一个修道者主宰的世界,祈人天生身体闭塞,难以修行,自然得活在离人的奴役之下。

少年出生在辛阙元年第一日,也就是自那一日起,他恶病缠身,心脉微弱至极。

在这个初冬的凌晨,少年感觉心神有些不宁,便坐在门外散心。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位身穿破旧袈裟的苍老和尚自山间悠悠而下,发现茅草屋外的孤独背影后,心下一叹,走了过来。

老和尚是小山村的老人了,姓薛,常年居住在这座山头上的一间破庙里,会点简单医术,经常不求回报地为贫苦村民诊治,可他的身份却有些神秘,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为何愿意枯坐在这偏僻的山野破庙。

少年闻声转头,见到这个帮自己医治异病的大师到来后,立即起身,去茅草屋内搬来一个破旧的蒲团,老僧含笑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默念佛号,然后侧头问道:“阿尘啊,你可知今日是何重要日子?”

少年裹紧棉衣,双手插在袖管里,点了点头道:“今日是我去离人那做工的最后一天,只要今日干完,我就能凑足月牙币,能帮阿爹阿娘买过冬的棉衣。”

说道这里,他微微咳嗽一两下,然后对着紧搓着的双手哈了一口热气,难受道:“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阿爹阿娘自个儿身体就不好,为了医治我已经耗尽心力,没有棉衣,我怕他们熬不住这个冬天哩。”

老僧笑问道:“所以睡不着了?”

“嗯。”病弱少年点了点头。

老僧抬头望向小镇方向,望向遥远的漆黑世界,意味深长道:“今天的确是个令人难以沉睡的日子,在这一日,整个中原五州都将解禁,所有人都盼着朝阳升起的那一刻呢。”

说罢,他便双手合十,神色肃然地盯着沉寂在黑夜里的东方天际,盯着将要从那里起航的巍峨新日。

少年感觉这事和自己比较遥远,而且也不太懂,但瞧见大师从未有过的郑重神色后,便好奇问道:“薛大师,您说十四年前,那些传说中的修道仙人,为何要封禁中原啊?”

老僧木讷转头,慈祥地凝视着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思绪回到了十四年前。

想起那一年的天地异象,老僧眼眶灼热,心中呢喃一声:“因为你啊。”

【历史】

尘渊大陆,辛阙元年。

在这个广袤无垠的天地之间,一条亿万里之遥的巨大深渊横亘大陆南北,就像一条静静匍匐在大陆深处的巨大黑蟒,仿佛随时都将醒来,然后吞噬着上空的一切。

在这个新百年的第一日,当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刺破黑暗,尘渊大陆惊现诡异天象。

浩瀚无垠的苍穹上,有着了火的太阳自西而东升起,天地流光,彩云无际。

有那万丈惊雷追赶着诡异的烈日,天地震动。

有一道不明白炼,从横跨大陆的深渊里急速呼啸而出,撞入疯魔般的烈日之中。

为此,大陆有至高强者用神术卜得天机,昭为灭世,惶惶于天。

为化解此灭世之劫,中原正道听取神道指引,联手封禁五州,阵法囚天地,各州互不通行。

十四年后,大陆相安无事,至高强者再次用神术占卜天地,昭为大吉,灭世谶语终被平息。

中原五州终得解禁,万物觉醒。

(二)

熹微的晨光自东方冉冉升起。

茅草屋外,少年芥尘煎完草药后,趁着热喝光,然后又陪着薛大师在门口坐着,听到清晨第一声鸡鸣,便起身去锁木门:“薛大师,我先去完成今日的活了,拿到月牙币后,我要去小镇梅花巷的裁缝铺子取棉衣,今晚可能会回来的晚些,您千万要帮我瞒住阿爹阿娘,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一直在偷偷帮离人跑腿挣钱。”

苍老僧人盘坐在蒲团上岿然不动,只是含笑道:“帮你瞒着这不难,可到时候如何解释那两件棉衣呢?”

“还是老法子,您行医救人,别人回报您的。”少年裹紧自己,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

晨光下,这道远去的身影越拉越长,直到消失在老僧的视野尽头。

茅草屋顶,一位身穿道袍的寒酸道士凭空浮现。

此人并非小山村的常客,事实上,除了这位老僧人,根本无人见过他,神秘异常。

他摘下腰间酒葫芦,独自灌了一大口,漫不经心问道:“老薛,你不去送送啊?你我皆知,这一去,孩子便回不来了。”

老僧没有转头看他,只是望着小镇的方向,怅然叹道:“这孩子命真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