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干脆将自己的司令部也放在了岳麓山,就跟书院做起了邻居。
他时常与季忠林一边喝茶聊天,一边听着江对面的炮击声。
这些天却有些奇怪,季忠林忍不住问道:“惠甫,最近没听到炮声啊,难道你准备放弃了?这样的话,书院就要尽快跟你划清界限了。咱们的书院可是不能搬家的。”
季忠林这样的读书人,性格人总有几分的怪异。
他们眼中唯有读书做学问最为高大上,最为风雅,那些为了权力而打生打死的人被他们所看不起。
他觉得这些人的追求实在是太低级了。
“季先生,我不打长沙了,要是再打下去,到时候将长沙城给打烂了,您的书院也会受到影响,这样一座美丽的城池,不应该被打成一片废土。”赵烈文在边上落下一子,似乎在棋盘上形成了一道外线的包围圈。
季忠林看了一眼赵烈文,似乎想要问一下,但是文人的矜持,让他将想要问出的话咽了回去。
这逃不过赵烈文的眼睛,他虽然年轻,但是心思灵动,是一个极其精明,人情练达的人。
“季先生,其实我将兵力都给抽调走了。这个时候,北边的常德府和岳州府已经收复,我还派了一个支队去西边收服湘西。您知道我们护卫军手中有粮食。那些山民拿了粮食,你说他们愿不愿意帮我们打仗。”
季忠林知道,湘军完了,一旦赵烈文将目光从长沙挪开,湘军就完了。
现在他们困守在长沙城内只能苟延残喘。
哪怕是左宗棠再聪明,曾国藩再有手段,他们都无法从长沙突围。
因为东边也有一支军队,就是林文察的江西纵队,已经靠近了长沙。
林文察从南昌离开之后很快占领了南昌府的西部,然后向西南打下瑞州府和袁州府。
这里的清军抵抗并不激烈,驻守的也并非是清军主力,而是一些地主民团,要是论打下土地的多少,这支江西纵队绝对能够排上第一名。
林文察却没有满足,他的好胜心很强。这支赣州兵也特别能吃苦耐劳。
控制袁州之后,林文察先是向北做出要攻打湖北武昌的动作。甚至派兵去攻打大公山上的清军营寨。
此时武昌城在太平军的控制之下,但是武昌外围的县城还是清军控制。
护卫军拿下江西之后,清军地方官府组织了一些团练守卫江西和湖南之间的隘口。
前面就已经说过,江西的地形是,三面环山,北边是大江,中间是一条大河由南向北流入大江。
因此在江西的东西南三面有很多易守难攻的关隘。
北边九宫山的战事还没有打响,林文察就派出精兵,攀爬陡峭的山壁翻到了茶陵关的后面。
茶陵关位于袁州和长沙醴陵之间,乃是湖南和江西之间最重要的陆路通道,两边的官道宽阔笔直。
茶陵关上守军一直没有放松对袁州方向的防备,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敌人从他们的后方杀来。
林文察别出心裁,在江西纵队中挑选了一些反应敏捷,身强体壮的战士组建了突击兵。
这些突击兵配备了胸甲和宽檐铁盔,手中拿着手动连发的大喷子,专门负责巷战与城墙争夺战。
胸甲和宽檐头盔都是林文察跟后勤部专门申请的,因为护卫军的制式装备中并没有这些东西。
拿下茶陵关后,林文察派出一支军队打下醴陵、浏阳,与西路军形成了对长沙的合围。
但是他并没有派兵攻打长沙,那样子就真的有些打西路军的脸了。
就当清军以为他要去打长沙,他却带领主力翻过了九宫山,杀向武昌城。
这个时候,石达开都还没有到武昌城。
回到岳麓书院。
季忠林对赵烈文的说法嗤之以鼻。
“难道你们华族觉得用大米便可以让百姓对华族有忠义之心吗?”季忠林反问道。
赵烈文却说道:“衣食足而知礼节,难道不是这样吗?百姓饭都吃不饱,还怎么让他们去明白忠义。有句话咱们元首就说的非常在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人在饥饿的时候,任何违背人伦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见到季忠林不为所动,赵烈文继续说道:“听说山民遭灾之后,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会易子而食,孩子吃完了就吃媳妇儿。这样的惨剧应该不是讹传吧。”
季忠林点头道:“确实不是讹传,饥荒自古有之,天意难测,不可能年年风调雨顺。”
“季先生,天意难测,但是人力无穷啊,从上古到现在,人总是一直在进步的,祖先茹毛饮血的时候,人活不过二三十载,但是现在年过耄耋之人不知凡几,缘何不能消灭饥荒呢。我们华族的最基本目标就是消灭饥饿。华族的纲领中明确写着,要在十年之内彻底消灭饥饿,解决百姓的吃饭问题。”
“哈哈哈,解决吃饭问题,此乃狂言也!”季忠林笑道。
“先生,是不是狂言,先生等着瞧便是了。假如每家有田几十亩,每个村子建立长平仓,存两年之粮,哪怕是一年绝收,也可以温饱。”赵烈文道。
“一家有田几十亩?你可知道我华夏有多少耕地,又有多少户百姓。”季忠林反问道。
赵烈文也笑着说道:“我中原多山少田,但是这天下,又不是只有中原之地。就跟我打长沙一般,要是我只将眼睛看到长沙及其周边地区,那么此战很难打赢,但若是我将视野放在整个湖广,那么此战就容易多了。治国也是这个道理,历朝历代只将眼光放在中土大地上,因此避不开那治乱循环,如果将目光放在整个世界,您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土地,而缺少人口。”
赵烈文跟季忠林说这么多自然是有他的目的的。
有件事情,如果季忠林能够出面,那么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