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里,南方已经艳阳高照,温暖如春。
北方的寒风却依然像冰冷的刀子一般,吹在脸上生疼。
京城高大的城墙光秃秃地耸立着。
墙内是一个世界,墙外是另外一个世界。
两个世界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那就是饥饿。
南城,水井胡同。
一个男人佝偻着腰,双手插在破烂的衣袖中,头上戴着一顶尖尖的,不知道是用什么皮做成的帽子。
帽子的外表层还有皮子上没有处理干净的油脂。
这让男人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子腐臭味。
男人走到一家餐馆的门口。
餐馆中门可罗雀,没有什么食客。
这年头,大家的手头都不宽裕。
男人的脚似乎迈不动了。
家里的东西已经典当得差不多了。现在他就剩下身上的行头。
寒冷的天气挥之不去,要是再过一两个月,天气变暖,这身行头也能典掉。但到那时又不值钱了。
“哎呦,这不是赵三儿吗?”
路上突然出现一个熟人,认出了赵三儿。
赵三儿以前是这家餐馆的伙计,跑堂吆喝都是一把好手。但是现在京城一片萧条。
参观濒临倒闭,掌柜的只能自己干,将伙计都给辞了。
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孙爷,您吉祥。”赵三有气无力地打了一个千。不是他不想热情一点,实在是饿得没了力气。
“哎呦,都吃不饱肚子了,还吉祥呢!”这位孙爷是个瓷器贩子,生意也不好。
“三儿,就这一点了,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们自己都吃不上干的了。”
就在这时,掌柜的拿出一盘残羹剩饭,小心地倒进赵三手中的碗里。生怕撒出来。
“掌柜的,赵三儿感谢您的大恩大德。”赵三跪了下来。
要不是人都要饿死了,他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找老东家。
“赵三,你怎么不去内城试试,旗人手中总有吃的吧。”
“孙爷啊,咋没去过呢,内城已经不给咱们进了,听说旗人都要往外面跑,他们已经几个月没有领到饷银了。就他们那点旗饷,又能买多少米啊。”赵三唉声叹气地说道。
京城的萧条从粮食开始,已经蔓延到各个领域。
因为京城本来就是依靠从外面输送各种物资进来维持运转,不光光是粮食。
而现在输入的东西少了,经济自然就出了问题。
满清朝廷就没有几个懂经济的。
他们只知道灾年要赈灾。只知道将现在的困难归结为兵祸。
一到灾年,百姓冻饿而死那都是正常的事情。最后汇总上来也不过是一长串数字。
“步军衙门招募埋尸人了,一天四个馒头……”
回去的路上,一个敲着铜锣的老卒边走边喊。
已经有一大票人上前询问。
赵三儿赶紧凑过去问报名的地方。
等到他赶过去的时候,这里已经排起了数百步的长队。
就这样,还不断有人赶过来。
报名非常简单,领取一个竹筹子,收了多少尸体,送到乱葬岗的时候会有官员在筹子上做上标记。
也许是城外的饥民尸体实在是太多了。
排在数百步外的赵三儿真的就被录用了。
一大群人拖着扁担和绳索出城了,也有人推着板车。
大家自己找人组队,形成一个个小组,收尸这样的工作一个人是做不起来的。
天气寒冷,很多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城墙上,大军严阵以待,似乎是敌军兵临城下。
城门开了一点缝隙,让这些人能够出去。
一出城门,干涸的护城河外到处都是流民。
这些人衣衫褴褛,大冷的天,甚至有人没穿裤子,有人光着脚,脚趾都已经被冻掉了,断口腐烂,还在往外面流脓。
流民的队伍远远看去,就像是地面上长出来的一片枯萎的野草。
城门开启了一条缝隙。当即有大量的流民站了起来,向城门方向看去。
他们幻想着某个城内的达官贵人会派家仆过来施粥。
但是这只是他们的幻想罢了。
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人出来施舍,甚至有官府办的粥棚。
但是现在,官府也没有余粮了。
整个北方都缺粮,京城人口最多,也是最缺粮的地方。
现在皇帝不在京城,粮食都在向圣驾的位置集中。
偌大的京城反倒是没有人在意了。
内城的那些达官贵人根本就不会去在意大米多少钱一石。
他们平时吃饭也主要吃肉。
“官爷,还要人手吗?”一些饥民中的男子凑上来说道。
“滚远点啊。”
这些人还没有靠近就被轰得远远的。
“阿爹,把我卖了吧,这样你们兴许能活。”流民中间,一家四口依偎在一起,用自己的后背为家人挡住寒风。
说话的是一个女孩,个子不高,也看不出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