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月3日,即旧历7月21日,巴黎南郊公墓。在这一片被郁郁葱葱树林覆盖的净土之上,布满一望无际的,都是沉默不语的墓碑。
此刻,身着便衣的安德鲁静静的站在绿荫道的坡地上,默默看着十多米外,悲痛欲绝的富歇一家人。
一周前,富歇的掌上明珠,一名苍白娇弱的小女孩妮韦尔,突然患病急性肺炎,也许还伴随有肺结核什么的。
此时的巴黎医生统称为“可怕的肺病”,持续高烧的同时,还昼夜不停的咳嗽,伴随有浓痰与咳血现象。
就在小女孩奄奄一息之际,得知此时的安德鲁派人为富歇送来的两瓶水杨酸。这种神奇的药物是拉瓦锡依照安德鲁的建议,在莫顿基地的化学实验室里,从紫柳树表皮提炼出来。
最初的24小时,水杨酸对已知的病症有了很好疗效,小女孩居然神奇的退烧了,而持续性的咳嗽也在逐步减轻。
而就在所有人表现出乐观情绪的时候,厄运却再度降临。
安德鲁派出的皮埃尔医生,忽然发现妮韦尔的脖子忽然肿大起来,不仅呼吸困难,而且还嘴巴奇臭。一番详细检查过后,皮埃尔医生最终确诊为白喉。
这是一种由白喉杆菌所引起的一种急性呼吸道传染病,死亡率极高。白喉在18、19世纪与20世纪,一度被称为“工业时代的城市幼儿杀手”。
听到这个消息时,无所不能的穿越者也只能哀叹一口气。在没有白喉疫苗与抗生素的年代,白喉患儿能否活下来,基本上就只能依靠患儿自身的抵抗力了。
然而,妮韦尔之前的肺部疾病差不多已经摧毁了小女孩为数不多的自身免疫力,最终,虚弱的小女孩还是在她母亲的怀抱里停止了呼吸……
安德鲁从秘密警察的报告上得知,那个疲惫憔悴且怀着一颗破碎的心的富歇依偎在小女儿遗体前,失声痛哭了一整夜,这令上位者深感触动。
不得不说,富歇是一个让人难以琢磨的怪物。但凡在公共事务及政治生活中,他可以表现的冷酷无情,狡诈阴险;但在自己的家里,富歇就变成了一位令人感动的、温存体贴的丈夫和慈父。
当察觉到自己与罗伯斯庇尔的矛盾已不可能调和之际,为了自己和家庭的生存,富歇毅然决然的接受了安德鲁的任务,把众人的愤恨集中起来,将到处弥漫的恐惧变成一柄匕首,而锋利的刃锋足以刺穿罗伯斯庇尔的胸膛。
不久,富歇开始了四处游说与秘密串联,意在让国民公会中的那些软骨头议员们,必须认清一个事实:罗伯斯庇尔和三巨头的所作所为,正在危及他们的生命,他们的事业,他们的共和国。
每一天的清早到深夜,富歇都戴着谦逊友善的面具,偷偷地接触他能够接触的每一位议员,不停的在他们的耳朵边吹风,有意无意“透露”出罗伯斯庇尔即将拟定的政治犯名单。
他对所能遇到的议员都分别交了底,并重复强调着这两句话:“哦,XXX,你真是不幸啊,罗伯斯庇尔的黑名单上已经有你的名字。”或是“哎,YYY,你也快倒霉了,你即将排到下一批。”
果不其然,这种令人惊恐万分的谣言逐渐扩散开来。道理也很简单,与“不可腐蚀者”那难以挑剔的个人操行相比,议会中另外的“七百多名无冕国王”实际仅有半数在任了,真正能够问心无愧的人民代表,可以说是聊聊无几。
某人在同金钱打交道的时候,表现的不太检点;某人同罗伯斯庇尔正面作过对,说过后者的坏话;某人在女人身上花功夫太多,那是在“罗党”与共和派的清教徒看来,色-欲属于绝对的罪孽;某人同情过丹东或是埃贝尔,与上述各派大佬的一位过从甚密;某人曾经收留过哪个被勾了红笔的人,尤其是逃亡的吉伦特派代表;某人收到过亡命国外的人寄来的信,或是给国外亲属汇过钱财……
总而言之,富歇制造出的这些谣言,在秘密警察出身的安德鲁看来很多都属于事实,令所有人都感觉忐忑不安。
这些人自觉的或是不自觉的认为自己,极有可能遭遇到罗伯斯庇尔与“罗党份子”的下一步攻击,原因是这些议员们都充分认识自己完全达不到“不可腐蚀者”所提出的,那种过于严格的道德要求。
哪怕是身为国民公会的首席发言人,时不时就围在罗伯斯庇尔身边充当“快乐舔狗”的巴雷尔委员,也不得不认真考虑自己一个事实,自己在圣路易岛上,“非法手段”获得的那一栋奢华别墅,以及保险柜里价值上百万里弗尔的金银珠宝,还有昂贵的装饰物。
等到神情冷峻而严厉的罗伯斯庇尔再度进入“绿厅”,并在两委员会的会议上,宣称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原则,绝不偏离自己一贯坚持的政治方略,并拒绝与众多委员达成妥协之后,身为最大骑墙派的巴雷尔,也毅然决然的疏远了罗伯斯庇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