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飞一身青布长衫,慢悠悠的走进了候车室。偌大的候车室空无一人,反倒是车站出口的地方排满了人流。原因也很简单,沪淞会战战事不利,从上海及其周边逃难到南京的老百姓占了绝大部分,而从南京去上海的就寥寥可数了。
在老百姓眼里,南京是中国的首都,国民政府绝不会放弃的战略要地,这里应该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了。可在谭飞这个熟知历史的人眼睛里,这个地方却已经成为了一方绝地,而不久之后发生在南京那惨绝人寰的悲剧,更让谭飞的眼睛里带了一丝痛悯。
此去上海,再回南京时,恐怕再也见不到刚才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了!
想到这里,谭飞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生逢乱世,好男儿自当奋勇,何故叹气啊!”背后有人出声。
谭飞回头,看见一人同样一袭长衫,头戴礼帽,与谭飞打扮极为相似,仔细一看,谭飞不由一笑,伸手道:
“原来是学长,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那人正是严鼎立,他伸出手:“手劲不错,就不用再较量了吧?”
两人轻轻一握,相视一笑,似乎多了些默契。
找了个座位坐下,谭飞率先开口:“学长此去是何地?”
“回老家探亲。”严鼎立朝谭飞眨眨眼睛。
“彼此彼此。”谭飞微笑。
“哈哈,那一会儿看看,咱们的老家是不是同一个地方,说不定,咱俩还是同乡呢?”
与刚才在郑建忠办公室的严肃相比,此时的严鼎立像换了一个人,他面如春风,语带笑容,伸手轻轻拍了拍谭飞的左手,笑着继续说道:
“刚才我听站长说了你的事,幸好你没去延安,要你去了延安,那可有的罪受喽!”
“听说那边环境不太好。”谭飞微笑道。
“何止是不太好,夏天酷暑,冬天酷寒,春天北风一刮,满世界的沙子往嘴里灌,出去一趟,回来能吐出半斤沙子。地势就更不用说了,那里的老乡怎么说的来着?地无三尺平,人无半两银,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我们去了,还得参加义务劳动,天天修河堤筑水坝,搞什么大生产,不用说潜伏,能呆下来不跑的就算是意志坚韧了!”严鼎立满脸苦笑,摇着头向谭飞介绍延安的风土人情。
“学长受苦了。”谭飞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严鼎立看了谭飞一眼,“那里的人倒是挺有干劲的,如果咱们这边也能有那种劲头,很多事就好办很多。”
谭飞微笑不答。
为人做事切忌交浅言深,更何况,自己面对的是一名能够在重重甄别下潜入延安两年之久的精英人物。
恰在此时,候车厅想起了字正腔圆的国语报站声:
“各位旅客,前往上海的列车即将开动,请前往上海的旅客从站台入口处有序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