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北三人在这位伤心的老人面前默契的保持了沉默,他或许是压抑了太久,胸膛有规律的起伏着,蠕动的嘴唇在眼泪的浸润下发不出一丝声音。
大约五分钟后,刘得全才颤颤巍巍的说:“他怎么样?”
陆强依旧大大咧咧的说:“他好得很,花天酒地,都快忘本了。”
苏小北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狠狠瞪了陆强一眼,说道:“刘彪还是想着你的,只是工作忙抽不出时间回来。”
郑冬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他觉得每多一分钟心里的烦躁感就会越深刻。其实他也不明白,这种烦躁的由来。
“我们来就是想给您录个视频回去给他看,让他安心工作。等他把手底下的事办完了,我们亲自送他来。”
“哦哦,好啊。要安心工作,千万别像以前一样犯倔。你们跟他说,我好得很,家里也好的很,要他不要挂念,还有,我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让他有时间来看我一眼,我还是想临死前看看他。”
郑冬实在看不下去,转过身去。
陆强说:“这个你自己跟他说。我们给你录个视频,把想要说的话都录下来。”
“好,好。”
于是陆强打开手机的录像功能,开始给刘得全录视频。
刘得全说的很快,似乎把这些年对儿子的挂念一股脑全倾诉了出来。
录完像,陆强翻了翻自己身上的口袋,找出三百元钱,然后伸手去搜郑冬的衣服。
郑冬把他的手打落,说:“你要干嘛?”
陆强说:“少说废话,把钱拿来。”
郑冬不满道:“搞得像个土匪,等着。”说着,便去车里拿出一个皮夹,将里面的钱一股脑掏出来,递给陆强,说:“只有这些了。”
陆强讲钱拿在手里,又转身递给刘得全。
“这是,彪子拖我们给你的,你收着。”
刘得全没有接,说:“我虽然老了,但还没糊涂。彪子这人小心的很,不会让人带钱给我的。”
陆强思虑片刻便懂了刘得全的意思,将钱往他手里一塞说:“我和彪子是兄弟,他对我放心。”
然后也不顾刘得全反对,拉着苏小北和郑冬离开了刘家。
桃花村的夜晚很黑,但天空却甚是明亮。三人走在石子铺成的路上,彼此不语,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上车时,郑冬对苏小北说:“在洛川有一个桃门,里面大多数都是桃花村的人。他们或是收保护费,或是暴力催债,甘愿沦为黑恶势力的马前卒。你现在是桃花村的第一书记,有责任去改变这个现状。”
苏小北叹了口气,说:“生活对于他们是不公的。有的为了生存甘愿忍气吞声,听天由命。有的则剑走偏锋,兵行险招。要想改变现状只有抓住‘穷’这个总根源。可是,这又岂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郑冬上了车,发动车子,然后把脑袋伸出窗外:“我突然对你有了新的看法。”
然后也不等苏小北回答,便开车离开。
在凹凸不平的路上,陆强确是一反常态的沉默,他一根一根的抽着烟,似乎在深思着问题。
“想什么呢?”
“其实,我破过很多的涉黑案件,里面大多数的人都是走投无路才沦为犯罪的工具。黑暗势力的背后总是牵着一条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利益,而利益的背后又是穷民思想。走投无路时想要好,好了的时候想要更好,永远不知足,这就是穷人思维,穷人思维比黑暗更可怕。比如现在的套路贷,穷人借钱,富人也借钱,谁都想高人一等,不落人后,因此便中了借贷人的陷阱。”
“穷为万恶之源。”
“你这句话说的不错,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身在刘彪这个处境中会怎么做?”
“怎么做?”
“拿根绳子吊死,来世投个好人家。”
“我去”
车子猛地划了条弧线,然后又歪歪扭扭向着前面开去。
回到家的苏小北想着郑冬的话,突然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这时徐曼打来电话。
与苏小北不同,她现在已经正式调到洛川市人民医院,并且参与了几次大手术,深得科主任赏识。
一个怊怅若失,一个意气风发,通话的结果自然又演变成了一场争吵。
第二天苏小北开着车和牛磊来到茂林派出所,跟水产场的职工达成了协议,赔了医药费。然后办了相关手续把牛大宝接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