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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子倒地,众蒙古兵都是大惊。若他们要活下去,必须杀死孙仲君才行。于是都勇不畏死,一起朝着孙仲君疯狂地围杀上去。
这让陈程居然还有暇一把扯掉牌子腰间的钱袋,然后拖着曲非烟朝着他们将要去的汉水渡口狂奔而去。这个钱袋里装着陈程之前献出的银钱,还包括这牌子自己的财物。倒不是陈程贪财胜过惜命。只是他身无分文,这样根本无法搭船。
只有尽快搭船离开元境内,他才算真正的安。
不知道是逃命的时候激活了曲非烟此前与父亲一起逃亡时的回忆,还是此刻生死攸关的刺激让她面对起残酷的现实起来,她在逃命的过程中虽然眼神惊惶畏惧,但总算没有哭哭啼啼,甚至一路跑下来也没有抱怨半分。
陈程觉得曲非烟其实聪明理智,之前只是因为父亲死在自己面前让她受了太大刺激。毕竟她只是一个八岁的女孩。不过在被元军捕获以后,她不哭也不闹,只是默默地跟着走。刚才,陈程还觉得她大约是被吓了。但是当陈程看准时机,想要拖着她跑的时候。曲非烟也与此同时看向他,眼中充满了期待。想来她也是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现在陈程停下来叉着腰狂喘,看着曲非烟似乎还有余力的模样,也不觉哑然。这果然是侠盗的女儿,体力竟然比一个大人还好上几分呢。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此前背着曲非烟走了一路的原因。
曲非烟扯了他一下,没有扯动,回过头来,目光自然就落到了他被割伤汩汩流血的左臂。她顿时有些慌了:“你流血了,你受伤了吗?”
陈程这才将注意力重新转到自己的伤口上。切口很深,换到他的前世甚至需要打一剂破伤风,然后再缝几针。他咬咬牙,挤出笑容言不由衷地说:“不碍事的。”
曲非烟呆立了一阵,然后眼中爆出泪光,碎步向前走上来:“你会死吗?还是也要回到天上去?”她这是想起了曲灵风之前也是受伤流血,也是这般笑容说着不碍事。当时她信了,可没过几天最后还是离他而去。
陈程心中一动,也能猜到自己的小义妹这是回忆起了什么。他勉力笑笑:“我又不是天上的星宿,怎么会回天上去呢?我是人间的男子汉,要保护你一辈子呢。这点伤算什么,我只要将其包扎好,待会又是一条好汉。”说完,也是一愣。最后这句话隐隐有种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意思,倒真不是什么吉利的口彩。
他自己并不讲究这些,可面前之人是江湖儿女,想来是有这等避忌的。不过还好,曲非烟不知是没有联想到,还是根本没听过这样的话。她只挪步上前,拿手轻轻在他手腕上鲜血淌下的末端戳了戳,脸上露出不忍的表情:“痛不痛?”
陈程不知道怎么说。痛当然是痛得很,但要说对方戳的地方未免离伤口太远。他只拿右手撩起曲非烟鬓角散乱的发髻,说:“不痛。你看我马上把它包扎起来就好了。”说着就要从自己身上扯一块布料下来。可一看,自己穿的原本就是张三五那脏兮兮的衣服,这一路走来,更是搞得血污汗渍泥垢五毒俱。这衣服要来裹伤口的话,直接就能收走他的命了。
见到他不动手,曲非烟会错了意思,以为他不会包扎,急忙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方手巾,拉了拉他袖子,示意他蹲下来:“我给你包,我会。我爹爹受伤的时候,也是我给他包的。你不许离开我,知不知道?不准死,也不准回天上。”说着,眼中又是泛起泪光。
陈程闻言,心下暗叹。听曲非烟这口气,只怕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她也是隐隐知道自己父亲已经死了。只是陈程给了她一个谎言,她自己也宁愿被这个谎言哄着。
说来也是巧了,曲非烟看见自己的父亲死在面前,一时间心情悲怆,迷糊了心智,差点变作傻子。后来陈程哄着她,她也只最多信了三分,心里总归是郁结难解,迟早也会伤了心脉。正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对父母的亲情自然也是情。
其后陈程唱了一首歌。虽然唱腔古怪,闻所未闻。不过她父亲是擅长玉箫的黄药师的弟子,爷爷是精通琴技的曲洋。她对于音律家学渊源,自然能感悟到歌声与她心境相同,一时间对陈程的信任多了几分。心伤不觉又悄然好了几分。
此刻,见到陈程如同之前父亲一般伤口涌血,心中不希望对方就此离去的心思升起,竟然反而生出想要照顾好对方的想法。如同现代心理学上,利用绝症病人对父母子女夫妻的关爱来唤起对方的生存意志,以及认为自己还有用的信念,对病情治疗也是大有裨益的。曲非烟此刻想要包扎陈程,使得她之前的浑噩不觉散去了八分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