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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竟是安静的,两人牵着手出来,不由松了口气。
他们一股子香味吸引住了,有个五十岁的老汉在巷子口架着个油锅。
阿措和白明简走了过去,瞧那人将面剂子放在案子上,按成饼状,擀成薄饼,又将架在火上的油锅烧热,两铲子下去,面饼烙的金黄透亮,香味动人。
“两位小兄弟,是外乡走货的吧。”阿措递过钱,那人呵呵笑道,将两个饼子递了过去。
阿措听他这般说,先不接饼子,潜意识地扯住白明简后退了一步。
这老汉努了努嘴。这时候就见曲中坊上的妓馆走出一些浓妆妇人,时时发出笑声低语,有一个两个向他们瞥过一眼,露出鄙夷的神色。
一阵香风迎面而来,白明简早早就偏过头去,倒是她看得出神。
那汉子已经开始收拾起面案铁锅了,与他们笑着说道:“一看你们就没来过获鹿城,咱城南的庙会比别处早了十天,男女老少都往那儿赶,这些娼姐儿也是寻热闹的,她们瞧不上咱们这种穷苦人。”
他呦嘿了一声用力担起了担子。“这卖艺卖货的都早起了,两位小兄弟醒醒神儿,老汉也得去庙会挣钱了。”这位卖油饼的汉子好算计,先是过来给手艺人卖油饼,这又往城南奔了。
阿措怔怔地问白明简。“咱们收的那些干条菜,要不也去庙会卖去。”她领着他先找了个避风处,递过去饼子,教他趁热吃。
他吃了一口,摇了摇头,似是嫌饼子的味道不好。
她认真认为他向来不长味觉,分不出好与坏。然而她猛然一口大油下去,自己的肠胃也很是不争气,那股热油的香味很是反胃恶心,她瞅着饼上的牙印子呆了半晌。
他们到底多久没吃油腥之物了。
“好像是不太好。”她干笑道。
“哪日咱们安顿下来,就吃家里烧的饭吧。街上的东西我吃不大惯。”白明简虽说这饼子吃不进,还是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她的神色顿了一下。何时何处,他们才能寻见安身立命之地。他的话让阿措更觉刺心。
她低头瞅了瞅手上的油烙饼,连同白明简的那半张饼,用力扔得远远的。“不卖菜了!人家逛得庙会咱们为什么逛不得。把包袱里的鼎子当出去,咱俩去获鹿城最贵的酒楼,吃流水席面!”
她也不知在生谁的气,拉着白明简就往巷子外走。
杨琳和元贞贞偷偷摸摸从元府出来。
元贞贞一到街面上,就把扇子打开,扇风往前昂首阔步地走。
“戏台子的戏文看太多了吧你,大冷天扇的哪门子凉快!”杨琳一把从她手中抽走了扇子,扔给老仆杨福,扯着她宽大的袖子一番叮嘱。“好妹妹,你千万在我身后跟着,今儿是庙会,但凡你是跌着碰着,你就真真害死你表哥了。”
她哼了一声,随后就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杨琳一看,反悔话已经就在嘴上,但碍着之前答应她实在了些,怕堕了自己的威风,又硬生生咽了下去。他把自己的狐皮暖手筒双层加厚在她的手上,自己揽住她的胳膊,元贞贞一路吵嚷,也不敢放松。
杨琳的主意极大,这番来到获鹿城都未经父兄准许,素日跟着他的奴仆更是劝不得,杨福愁眉苦脸地跟在后边,他在后边招招手,又叫了几个杨家奴仆,小心翼翼地跟在少爷小姐后边。他暗自祈祷,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事。
然而,这行人刚过鼓楼前街,就被青蛋眼尖瞧见了。
他跟几个光棍流氓说道:“就是那个冤大头……”他说的正是杨琳。在获鹿城,白手骗人的,叫做“打清水网”;夹剪衫袖,以掏财物的,叫做“剪缕”。
青蛋素日里就是干的这个偷鸡摸狗的行当,他生性蛮横无赖,偷东西时被人瞧见,反而要狠瞪上几眼;被人当场叫破,他就拿着刀子找人寻仇。
那日他偷了杨琳的荷包,卖了四两银子,仍不知足。他这番是带着人来了。
为首的光棍封老大眯着眼睛,瞧着这行人的成色。在获鹿城,也有地痞流氓,因城中客商极多,他们倒不是靠着衙门发家,而是结帮成群,碰到人做买卖,就设计诓骗,然后把人带到偏僻之处,半骗半夺。
封老大摩挲了摩挲下巴,奇道:“你昨日不是犯在两个小子手里了吗?”
青蛋嗫嚅了半天,谁想到那两人在后半晌突然冒出来,住了秀红的房子。“这人更有钱,他随随便便就能出手十两银子。”那天逃走之后,他又返回来在墙角处扒眼,他瞧得清楚,白家主仆后来将银子放在了地上。
他呀呀地呸了一声。
一旁的汉子们晓得这叫青蛋的小娃子,最近几日总在城中坑蒙拐骗偷,拿回银钱给秀红治病。听他如此财迷,不由放声大笑。“你毛都长齐呢,倒学着人养家糊口了。”在他稀疏的发顶上胡撸了一把。
这帮流氓地痞和秀红也是相熟的,虽说秀红就是最年轻的时候,也不怎么漂亮,但生性豪爽,遇事救急救难,和这帮混子们称兄道弟。她年纪长了,在曲中坊中揽不着生意,就洗妆谢客,用积攒了一辈子的银钱把自己赎了,靠给人浆洗衣裳度日。在那片矮屋中,她活得倒比其他从良妓女体面些。
有些妓女虽脱了奴籍,但丝毫不会生计,没过几年就进去了路边的脏窑子。
矮屋住人的都是穷苦人,在钱的事情上都有为难,谁都帮不上谁。数来数去,就属青蛋最上心,不要脸也不要命的抢钱给秀红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