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恪让人打开城门,赶着小驴车,冲了出去。
他已经等不及了。
反正东胡人已经被打的士气低迷,无以为继,赶紧趁乱杀一波,扩大战果。
现在多杀一个敌军,后面西平县就会更容易一些。
而且归义军的士卒们,仅仅满足于守城是不行的。
痛打落水狗,是所有汉军必须要掌握的技能。
城门大开,露出门洞之下的驴车。
斜阳映照下拉长的影子,直接穿过了城下的数千东胡将士。
狂奔中的刘恪,棋盘连飞,小巧精致的棋盘,在他手中,却是中之必死的杀人利器。
但凡命中,便有东胡士卒连连倒地。
刘恪单驴入汝南,棋盘储备不够。
因而,打到现在,手里的棋盘,都是从西平县中世家豪族家中取用的。
门板都给你拿了,拿几个小棋盘,能算得上什么大事?
既然是世家豪族之物,多半没有便宜物件。
所以,更离谱的场景就发生了。
随着一个个棋盘抛出,驴车速度愈来愈快。
迎击的东胡人,在臧礼的调度下,以最快速度收拢阵型,组成盾阵。
一手持刀,一手举盾。
这样的圆阵,用来对付孤身冲阵的猛将,最是管用。
哪怕是如同典褚一般的猛男,也难以找着突破口。
一个不甚,还容易陷入层层包围之中,难以脱身。
可惜面对刘恪,并没有什么用。
毕竟经过刚才的留客桩大摆锤,东胡士卒的士气,已经跌落谷底。
能正儿八经成阵的,仅有少部分人。
其他那些孤零零不成阵,甚至都有些怯战,想要跑路的东胡士卒,才是刘恪的目标。
柿子要逮着软的捏!
刘恪的武力值还是没能刷多高,但因为【杀猪】天命在,拿着棋盘矛,还是能耍些精妙把式。
只见他的棋盘矛,抬手之间,便挑出了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
就擦着前方两名东胡士卒的长矛,几乎紧贴着缝隙的瞬间,点在了一个东胡士卒脑袋上。
轻轻一点,看起来仿佛都没用什么力气。
但那东胡士卒的脑门,却如同被重物砸击,沉重身躯,直挺挺倒了下去。
有机敏的东胡士卒,想要趁此良机,将手中长矛捅出,逼停驴车。
只见得,两支长矛同时捅来,骤然间挂着风声,迅猛无比,同时砸落。
可刘恪的驴车驾驶技术,已经是跨越时代的级别了,骤然间一个加速,再借上一个漂移。
甚至一边漂移还能一边继续加速。
下一刻,驴车便如风一般,直接急速掠过。
快,简直太快了。
乃至于更多的东胡士卒,都还没反应过来,愣是被他绕了出去。
而那两支长矛,却只能捅了个空。
高速驴车之中,精妙点中东胡士卒的棋盘矛,不沾半点血迹,却杀戮无数。
加之时不时飞出的棋盘,更是神鬼难挡。
你结成阵了又怎么样?
我绕着你的阵型走,就在外围游走杀散兵!
本来这些不成阵的散兵,就是最容易对付的。
再这么一番穷追猛打之下,直接彻底丧胆!
刘恪现在也就比较害怕齐射,但溃军根本不存在齐射这个东西。
至于偶尔的流矢,靠着【自驾游】的天命,也能堪堪解决。
“撤军,撤军!!”
臧礼快速下达着命令,让亲信疯狂摇动令旗,打出旗号,想要撤走。
脚步声、兵刃的撞击声、喊声交织在一起。
东胡士卒相互之间压挤着,一时之间,原本的阵型,被完全打乱。
曾经威风的大旗,现在只是随风摇摆。
旗号是打出来了,但显得格外无力。
“走哪条路?”
“向哪里撤?”
东胡将士面露恐慌,四下张望,想要寻找一个能指挥他们的人。
但很多上级士官或已战死,或已逃窜。
那些还能找到自己所属上级的士卒,勉强能急匆匆地,形成一个小队伍。
但更多的,还是如无头苍蝇般的士卒。
就像附近林间同时被惊起的鸟群,四散而逃。
大路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士卒们推搡着,想要尽快逃离。
但在这种混乱中,更多的东胡士卒跌落道旁,摔倒在地。
虽说只是摔倒而已,还是倒在比较宽阔的道旁。
纵然后头还有人被推搡过来,倒在地上的士卒,也能及时站起身来,以免被踩踏。
可他们心中更多的是崩溃。
就说不要攻城吧,好好的围城多好,何必去攻城?
给人家留客桩当靶子打
不对,是当成鱼钓!
这时候,就可以看出,臧礼虽然能力不错,有些统兵之能。
但在撤军方面,还是欠缺了一些火候。
不仅没有在士气大跌的第一时间下令撤军,而且慌乱之中,也没有下达具体的撤军方式。
而且那些溃逃的东胡人心里,竟是升起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要真是那常败将军李景绩带领他们就好了。
反正同样是打不过吃败仗,李景绩起码能带着他们一起跑路啊!
“愿降,愿降!!”
投降声四起,最尾端的臧礼见此,索性也跟着一起投了。
得,发挥苦肉的作用吧。
如果后续归义军势头良好,蒲前光的四万多兵马无可奈何,甚至大败一场。
那他就真投了。
刘恪一个人就成功收降了数千东胡人,将守城战打到这般大胜,放到史书上,也不多见。
只是东胡人投降,还需多加慎重对待。
种轩自引一骑而来,悄声道:
“陛下,如今我军身处于蒲前部腹地,和荆州的东胡人不同。”
“这些东胡人是兵败溃散之下,被迫投降,并不一定真心臣服。”
“若是再有反复,发动叛乱,西平县有危啊!”
刘恪颔首,种轩说的不错。
现在他们能面对近万的东胡人,做到固守,那么面对数万的蒲前光主力大军,说不定也有一战之力。
而收编了这些东胡人,要是这些东胡人是真心投降倒好,若是突然反水,西平县容易被人从内部攻破。
即便不反水,只是有内鬼暗探,将城中的布防情况,透露出去,他们也不好守城。
刘恪点头道:
“正如种卿所说,归义军不过是孤军一支,前景可忧,这些东胡将士,很难真心为你我效力。”
“但若是能成功收编,这些人都是可战之兵,而且其中并非全是东胡人,还有着大量汉人。”
“这些,都是可以信任的。”
种轩的想法确实没错。
但对于一支敌境中的孤军来说,用降兵补员,弥补兵力不足,也是很正常的做法。
种轩也清楚,思索一二,还是劝说道:
“陛下,末将不是说信不过他们,只是其中泥沙俱下,真心之人,二心之人,难以辨别。”
“蒲前光纵然率大军来此,可如今又有陛下坐镇,轻松迫降东胡先锋兵马,断然不会轻易攻城。”
“为今之计,只能固守西平县,等待援军。”
“此时收降这些东胡士卒,无外乎徒增变数,还请陛下三思。”
刘恪斟酌一番,种轩就是怕东胡降卒反复无常,从而引发内乱。
但他是喜欢二五仔的。
毕竟二五仔能激活吕奉父,这个乱军之中开无双的猛男,贼好使。
而且他其实也有分辨二五仔的办法。
只是之前收编的大批东胡士卒,例如魏成宪所部、休屠弼所部,都是献城有功,带着功劳来的。
不方便用。
“将他们先投入大牢。”
【牢狱之灾:你在大牢里就跟回家一样】
不能高估这些东胡降卒的道德底线,说不定其中有些人,连家人都敢背叛。
但这个天命带给刘恪的,自然而然的一种亲切感,只是附赠。
重点在于,让他有了对“家人们”的了解。
了解这些东胡降卒的性情之后,很容易就挑选出其中有可能反复的狗东西。
即便有少许看漏了的,最多也只能传递消息,不可能率众叛乱。
相较于剩下那些真心投降,能够补充战斗力的生力军,简直血赚。
只是种轩的眉头依然紧皱,不解道:
“西平县的大牢,装不下这么多人啊!”
臧礼带来攻城的兵马,足有七八千人。
算上战死的,溃逃的,剩下来投降的,也有三千人。
西平县这种小县城的牢狱,满打满算,也就装个几百人。
又不是交趾里头那座特意修筑,名为牢狱实则为屯兵之所的大牢。
再怎么挤一挤,也装不下三千人。
“那就分批次,今天你蹲,明天他蹲,轮流来。”
刘恪乾纲独断,不容反驳的道:
“种卿不必说了,好生调教,严加看守便是。”
“其中必然有可用之人。”
种轩低头不语,并未回应命令。
刘恪听得没有动静,转头对种轩重复道:
“种卿,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种轩沉默半响,终于还是点头称是:
“是。”
随后着人吩咐道:
“你们一个个搜身,先将兵刃甲胄搜去,再”
“另外在大牢便划出一个营地,驻守进去,再把他们轮流关押进大牢。”
身边的亲信听得云里雾里。
轮流关押,还有这种方式??
而后刘恪又望向了臧礼。
【姓名:臧礼(上士)】
【年龄:36】
【统率:85;武力:81;智略:72;理政:68】
【特性:流寇】
确实是个可用之人,驻守一州绰绰有余。
难怪作为汉人,能受如此重用。
不过似乎还是因为汉人的身份,遭受了一些不公正的对待。
听说这臧礼,只是回去许昌报了个信,就被蒲前永固抓着撒气,毒打了四十军杖。
现在反水来降,也实属正常。
刘恪想了想,下令道:
“来人,把他拖下去,给我打四十军杖!”
“此人投靠东胡,几折损我千万归义军忠勇之士!”
臧礼:???
“是!”
早有归义军将士摩拳擦掌,匆匆上前。
他们之前和蒲前光交过战,可是在臧礼手上吃过苦头的!
别管什么降不降的,今天先报一报私人恩怨!
就在臧礼仍旧不明所以的时候。
刘恪凑过脑袋,轻声道:
“还请臧将军忍耐一二,受些折辱,也好再复投东胡,充为我军内应。”
臧礼整个人都懵了。
我当东胡人,汗王打我,我当汉人,汉帝打我。
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个什么立场。
到底是东胡那边的,还是大汉这边的??——
几天之后,蒲前光的大军抵达了西平县之下。
但他没敢主动发动进攻,而是在城外寻了个适合之处,安营扎寨。
同时不断收拢着溃兵,想要知道臧礼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七八千兵马攻城,消耗归义军的有生力量。
结果全给你打没了,还直接投降,给人家补充了有生力量?
很快便有人带着四散的溃军来报。
蒲前光见着眼前之人,还有几分面熟,似乎在军中颇有些勇武。
只是如今格外狼狈,头上的辫发完全散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儿,嘴唇发白,好像好些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来人,拿些肉羹来!”
蒲前光拍着桌案,强忍着一阵阵的恶臭。
他再怎么嫌弃,也得知道情报啊!
这踏马也太惨了吧,西平县里头是有百万虎狼吗??
喝了肉羹之后,那溃卒才觉得身上有些暖意,见着了蒲前光,便觉得又有了主心骨。
当即鼻涕眼泪扑簌而下,完全止不住:
“将军啊!将军!!!”
蒲前光当即就有些撑不住,你咋跟哭灵似的?
不过他还是好言宽慰道:
“本将就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溃卒咳嗽两声,抹去眼泪,可一个没撑住,又喷出一个鼻涕泡,就炸在了蒲前光身前。
蒲前光也没抹去,反而用干净的衣袖,替这溃卒擦了擦,轻声问道:
“现在好些了吗?”
“呃唔”
那溃卒连呼两声,终于是平静了下来,道:
“我军大败啊!”
“本是攻城,那刘雉儿竟然还有各式守城器械。”
“尤其是一个超大型的留客桩,不仅能砸人,还能反复使用。”
“上头套着铁索,哐啷一下,就能砸得一群人仰马翻。”
“我军被砸得士气大跌,根本反抗不了。”
“而那刘雉儿又趁着臧将军撤军的时候,悍然杀出,直接将我军杀散。”
“臧将军无奈之下,便带着剩余兵马,投降了!”
蒲前光听着听着,脑门上就冒出了无数问号。
到底是什么留客桩,能砸得人仰马翻之后,还能重复利用的?
不过想到汉帝天生神力,勇武无双,百般思索之下,还是接受了。
这可比雷霆天降、江河涨水,要合理的多。
“行,你下去吧。”
蒲前光稍微平复了一番心态,便让溃卒离去了。
他手中五万兵马,去掉分给臧礼的八千人,仍有四万多。
此消彼长之下,西平县内的守军可能约莫在一万五上下。
但数字不是这么算的。
汝南是蒲前部治理多年的地方,随便调集一些郡兵,进行重整,兵员压根不缺。
而西平县中的东胡降军,哪怕其中有不少汉人出身的士卒,那刘雉儿也未必会相信。
更何况,臧礼本就是老早之前,就安排好的苦肉内鬼。
这时候投降,还真是个好机会。
这种反守为攻的战绩,放在史书上也是罕有,在这样的惨败之下,臧礼的投降,几乎不会引人怀疑。
而且还附赠了八千东胡将士。
可以说,是在用这八千东胡将士的性命,来让臧礼取信于那刘雉儿。
代价极大。
但很显然,收获也是极大的。
蒲前光赶忙召来一个身手敏捷的亲信暗探,吩咐道:
“你潜入城中,与臧将军接触一二,看看西平县此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若是可以,取里应外合之计,你可代我定夺如何行事。”
这个亲信和他有些姻亲关系,且深受恩惠,绝不可能背叛。
而且为人有些脑子,能够依照时局,做出基本的判断。
如果臧礼真能在城中有一番作为,必然是里应外合,攻破西平县,逼迫汉帝出逃的良机。
那么他和全翼,后续在西平县四周布下的天罗地网,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是。”
夜幕降临后,西平县内外都安静下来。
城中的归义军士卒,面对东胡大军,肯定是不敢主动出击的。
而那边的东胡大军,也不知西平县虚实,没有在夜里骚扰。
双方很是和谐的过了一阵。
全城黑漆漆一片,只剩下巡夜哨卒的灯笼,在各处坊市巡走。
城东北角是大牢所在的地方,有大量东胡降卒。
臧礼的临时住处,也在这边。
只不过因为是将军,所以待遇稍微好一些。
找了处没人住的府邸,让他住了进去。
同样,臧礼也不用去蹲大牢,平日里四处走动,也不怎么受限。
一个黑影摸了出来。
有个巡逻的士卒,好像注意到了什么,轻喝了一声。
但很快那身影就不见了,而后传来了一阵老鼠叫。
“老鼠吗?”
巡逻的士卒挠了挠头,并未多加在意。
等他一离开,黑影又冒了出来,四处探着,很是专业。
脚下的厚底鞋,让他的脚步声很轻。
看其熟络的模样,显然对这些坊市解构,格外很熟悉。
时不时,还会跟踪起那些巡夜的士卒,听着他们的交谈声,获取更多的信息。
没多久,这黑影就确定了臧礼的所在。
他在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巷口对面是一个挂着灯笼的院子,此时大门紧闭,显得有些阴森。
微弱的灯笼光映着他的脸,此人正是蒲前光派出的亲信暗探。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露出一丝阴阴的笑意。
不一会儿,他便偷偷潜了进去,摸到在鲲烛前愣神深思的臧礼身后。
“臧大哥。”
臧礼被吓了一跳,差点喊出声来。
那暗探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