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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转瞬间,已经是武德八年(625年)的夏天。这一年,为后世所称颂的大唐盛世,遭遇了自她诞生以来,最为惨烈的一次大败。
“武德八年,八月,壬申日,突厥颉力可汗率十万精骑与并州道行军总管张瑾战于太谷,七日鏖战,唐军几军皆没。后,张瑾逃奔于二李军(李靖与李绩),行军长史中书侍郎温彦博俘。”
寂静无声的夜……
李靖军的伤兵营内,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正躺在用木板简单拼搭而成的伤兵床上,闭着眼睛休息。他睡得并不安稳,本来俊逸的脸变得苍白无比,肌肉不停地颤抖着,连额头上也渗出了密集的冷汗。
忽然,少年身剧烈抖动,猛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眸里透露着恐惧、愤怒以及痛苦。这些情绪在短暂的激动之后渐渐褪去,恢复了呆滞木僵的表情。
“阿耶…………”少年喃喃地自言自语。受伤的左臂因他醒来时的剧烈动作而扯动了伤口,鲜血顺着绷带缓缓地流淌而下。但是此刻的少年却毫无所觉,反而像是梦呓般继续喃喃念叨着:“阿耶…………”
这位少年,叫温卫行,字秉德。他的阿耶,便是当朝中书侍郎,现在被突厥俘虏,生死不明的温彦博。
这是一个久违了的又异常安静的夜晚,周围除了巡逻士卒的脚步声,就是风吹树叶沙沙响的声音。
但在温卫行的耳中,却始终回响着太谷之战时那七个日日夜夜的地狱般的嘶吼。号角声、战马嘶鸣声、兵戈相交声、剑刃刺入肉体的噗嗤声……但让他彻夜不眠的,还是他阿耶在大战的最后一日,将他扶上自己的马背后,对他大吼的一声:“秉德,快跑!”
温卫行就这样睁着眼,表情呆滞,直愣愣地看着黑漆漆的帐篷顶。连身边的军医来为他重新包扎伤口都浑然未觉。
突然,一股清新自然的香气传入鼻端,让温卫行恍惚间回过神来。他歪了一下头,看到军医正侧身避风用火折子点燃了一件物事,然后又用手把火扇灭。这股香气便从那明明暗暗的亮光处四散开来,渐渐笼罩了整间伤兵帐篷。
此时,边上的一个伤兵问道:“官爷,这香好好闻啊,这是什么香?”还没等军医回应,另一个长相魁梧,看样子出身不低的伤员就说道:“你个田舍汉,这都不知道,这是长安善春堂的驱蚊香,夜里点上一盘,保准你一夜好眠,蚊蝇不扰。”
“真的吗?”先前那个伤兵听了,立即兴奋地追问。
“骗你做甚?”魁梧的男子斜睨了他一眼,道:“这玩意儿虽然贵了些,但效果确实好得很。军营里,怕就给我们伤兵营配了一些,行军总管帐内都不一定有。”
伤兵营满是血腥之气,本来就极容易招惹蚊蝇,再加上现在是八月,又在刚经历过血肉横飞的战场附近,爱食腐肉的蚊蝇虫蛆,就更容易滋生繁衍了。如果不能及时灭杀祛除,人瘟恐怕会比战争更早地把军队摧毁。
“好了,别说话了!你们不睡,别人还要睡呢!”军医不耐烦地斥责道。
一时间,伤兵营重回了宁静。
温卫行至始至终未发一言,不过伴随着这股香气,脑袋里纷繁复杂的思绪渐渐趋于平静,那些连日来一直回荡在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消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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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最新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