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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宫门之外,瞧见父亲出来,等了好一会儿的万相长子连忙迎了上来,“如何,想必严大人已经归心了吧?”
万文弼抽了抽嘴角,没有言语,默默坐上了轿子。
长子一愣,登时反应过来,一边跟着轿子一边小声道:“孩儿鲁莽,不该在这人多口杂之地言语。”
万文弼听得心里又是一阵抽抽,幽幽一叹。
严颂文因为利益关系,或许最终还是会站到他这头来,但是
方才离别时的尴尬,他实在都不想多提了。
夏景昀他真的就如此逆天吗?
他连北梁君臣的想法都算得如此之准?
眼下这样一个局面,河北之地任由骑兵驰骋,一路到汜水关前都无天险,自己这头还没几个兵的情况下,他是怎么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冷静地想明白这样的事情的?
想到这儿,万文弼都忍不住开始有些怀疑自己要与之作对的决定了。
但能到他这样位置的人,早已是心智坚韧得常人难以想象,又岂可能因为这样一点小挫折而改变主意。
他定了定神,暗自道:我与他只是君子之争,他是答应了我要让我当名副其实的丞相的,如今是他没做到,而不是我。
轿子很快就来到了相府,长子等他下了轿,主动搀着他朝府中走去。
进了府门,长子便开口道:“父亲,今日到底有所得否?”
万文弼没想到自己儿子愚笨至此,自己方才没答理他,他居然还敢问。
相比起来,人家夏家的乡野村妇,怎么就能生出夏景昀那等才俊呢!
想到这儿,他扭头看着一脸期待的儿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今日怎生穿的白色?”
“啊?”
长子一愣,这穿个白衣又怎么了?
“为父跟你说过多少次,别以为为父做了丞相,你就了不起了!穿着白衣想学秦思朝?你有那个本事吗?赶紧滚去换了!”
长子被骂得一头雾水,双目发直,看着父亲气鼓鼓离开的背影,终于恍然大悟。
定是在中枢吃了瘪了!——
卫远志的府上,李天风正和他相对而坐。
地龙烧得屋内温暖如春,两人面前的案几上摆着几盘绝对精致的小菜,一壶御赐的剑南烧春,但两人却都没有太多的兴致对付酒食。
李天风儒雅的面容上,写满了担忧,“卫老,在下实在是有些担忧啊!”
卫远志轻声道:“云起贤弟是觉得安定伯不足以担此大任?”
李天风捋着胡须,“若是安定伯能够在无当军中再历练上三年五载,跟着安国郡王再打上几场大仗,军旅经验再丰富点,自无忧虑,但如今哎,卫老啊,一年半之前,安定伯可是还在劳工营干苦工啊,如何比得过军中宿将?”
“此言差矣啊!”卫远志看着李天风,“依照此言,高阳不也是那般?比起宦海浮沉数十年的你我如何?”
“高阳不一样啊!他经过了连中三元的筛选,经受过先帝的考验和信重,最后又在龙首州处置过政务,收服了漕帮,最后又做下了这样的大事。那都是已经证明过了自己的,可安定伯没有啊!”
“哈哈哈哈!”卫远志听着李天风的忧心忡忡,忽然笑了起来,“贤弟啊,你今日这脑子就少转了一个弯啊!”
他看着懵逼的李天风,“你既然对高阳服气,那他可会乱来?他选好的人,又岂会不是合适之人?你看看安国公、卫国公,都是早年跟随先帝创下那般功业的老人,比你我如何?”
李天风下意识道:“自然是远远胜过。”
“那以他们二位之能,岂会不知道此番兹事体大,不容胡来,但他们可有阻拦?”
李天风恍然,但是心头的忧虑又是哪儿那么容易轻松放下的,总觉得如此安慰从道理上说是没问题,但却依旧让心里空落落的没个安稳。
他皱着眉头,正要说话,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老爷。”
卫远志嗯了一声,管家推门进来,向二人问了个好,然后开口道:“方才中枢那边派人来传话,刚刚收到了无当军军报,和泽州来信,北梁镇南王世子率使团前来,按照路程估算,两三日便将抵达京师。”
李天风和卫远志面色齐齐一变,想到了夏景昀昨夜在朝堂之上的推断。
如果我们猜得没错,北梁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将抵达。只要真的有使者来,不论他说什么,此事就已经八九不离十。
挥退了管家,卫远志捻须而笑,李天风摇头感慨,“神了,真的神了!”
卫远志端起酒杯,李天风举杯响应,酒杯碰出响声,就像是胜利的击掌。
——
秦家,府中不论是族人还是下人,今日自午后起,都有些谨慎,走路说话都不敢太过大声。
北边雨燕州的事情传来,说得都像是要亡国了一般,但凡有那么点脑子都知道,长房大小姐和建宁侯的婚事多半得推迟了。
对之前吃够了朝中无人之苦的秦家而言,这等绝对大事推迟了,秦家掌权的能有几个心情好的。
更别提早已对建宁侯情根深种的大小姐本人了,这要是一个没注意,都得吃挂落。
但若是他们知道事实,那可能就会感慨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长房院中,宽大的房中点起了仿如白昼的灯火。
秦璃坐在桌前,手边摆着大算盘,手中握着细毫笔,周边围了一圈账房先生,都在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从一旁厚厚的纸稿来看,显然已经这般工作了好久了。
军需之事,说来简单:
你打报告,我批条子。
但眼下朝廷四方叛乱,既大损了入账,又有海量军费支出,户部早已是捉襟见肘。
如今更是要在最短时间内凑齐这么多的军粮和物资,只能依靠商路遍布天下,同时又有海量资财的秦家帮忙了。
秦璃坐在此间,居中调度,就是要想办法调运沿途各州郡物资,保障大军用度。
只见她神色肃然,眉目之间虽然依旧可见美丽,却也有威严渐露。
下方的一帮账房先生起初还不以为然,只当是配合大小姐罢了,但在见识了秦璃条理分明的任务分配,自己因为粗心的一些小小失误都一一被秦璃抓了出来,然后毫不留情地一顿斥责之后,众人都老实了。
看着上方那个美丽大方又不失威严的女子,众人终于明白了老家主为什么会将秦家的未来押在她的身上。
忙活了一阵,秦璃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满意地看着面前的纸,吹干了墨汁,沙哑着开口道:“如此,应该就足够了。”
“阿璃,忙完了?”
秦老家主坐着轮椅,盖着薄毯,笑着出现在门口。
一帮账房先生都齐齐起身问候,秦璃也迎出来,主动从老仆手中接过轮椅,将秦老家主推到桌前,“爷爷您过目,看看有无纰漏。”
秦老家主笑着接过,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不住颔首,“我家阿璃今后也定是个贤内助啊!”
被自己长辈这般当面调侃,秦璃也忍不住脸一红。
“你也坐得久了,推爷爷去一道透透气吧。”
秦璃推着轮椅,带着秦老家主来到一处水榭中,四周视野开阔,也不担心有人暗中偷听或窥视。
“难受吗?”秦老家主呵呵笑着问道。
“还好。”
“世人皆慕权贵好,却不知权贵亦有权贵之重。你嫁给了他,注定未来会有许多这样的事情,心里要看得开。”
“嗯。”听见这个嫁字,秦璃脸上刚散的红晕又聚了起来,“爷爷放心,阿璃记得。”
“你一向是懂事的,无需爷爷多说。”秦老家主欣慰地笑着,“没事出去走动走动,不妨事,不必一直呆在家里。”
秦璃自然听得懂爷爷在说啥,轻声道:“他现在肯定事情多,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秦老家主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孙女,“说起来,此番事大,你不担心吗?”
秦璃摇了摇头,“阿璃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余的,相信朝廷和中枢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