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明黄龙袍的身躯颓然歪倒在地上,断开的腔子里汩汩往外涌着血,浸湿了山石草木。
盛归心捡起地上的头颅,装到了一个布袋子里面。
朝阳冉冉升起,泛黄的枯草叶子上凝结的露珠折射着霞光。
盛归心上前两步,看着久别重逢的章毓卿,忍不住伸出手去,温柔的碰了碰章毓卿的脸颊。
章毓卿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酸涩无比,眼睫轻轻一眨,两滴晶莹的泪珠掉落到了地上。
曾经开朗爱笑的少年被命运逼成了这副饱经沧桑,伤郁难平的模样。
“月明,我走了,照顾好自己。”盛归心笑着说道。
按照他们的计划,他要回到他们曾经生活过十几年的山里,把泰昌帝的头颅在盛道亭墓前烧了,祭奠他们两个的亡父。
章毓卿扯出一个笑脸,轻声说道:“一切珍重,哥哥。”
盛归心将布袋绑缚到马鞍上,手持钢枪翻身上马,最后深深的看了眼章毓卿,双腿一夹马腹,跑入了大山深处,消失在了曲折的山道上。
人生不相见,动若参与商。
等他们完成复仇计划,将复仇名单上的人一一送去地府,那便是他和月明真正重逢相聚的日子了。
“我们走。”章毓卿按捺下了心中所有翻涌的情绪,对随行之人说道。
临下山时,她最后看了眼地上泰昌帝的无头尸体,眼神中满是厌恨憎恶。
众人沿小道下了山。
在南阳城里持续了一夜的骚乱已经在金永修的铁血手腕镇压下平静了下来,从山上看南阳城,依然还是一座安静的城池。
章毓卿等人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掉头回到了当初设绊马索的地方,金永康还昏迷晕在地上。
侍卫们噼里啪啦几个大耳光扇过去,金永康终于醒了过来,被刺目的朝阳刺的险些睁不开眼。
“这是哪里啊?”金永康顶着已经干涸在头上的一脑门血和满脸红彤彤的巴掌印,茫然问道。
章毓卿蹲在他面前,问道:“金大人,怎么就你在这里啊?皇上呢?不是你护送皇上出城了吗?”
金永康这才反应过来,四下一看,只有章毓卿和她的侍卫们,还有几个他们从南阳城带出的侍卫,胸口上都有刀伤,凉透了。
他惊的从地上一蹦而起,恐惧的叫道:“皇上呢?皇上呢?”
“出南阳城之前,我就跟你们走散了,要不是这几个侍卫护着我,我也出不来!”章毓卿摇头叹息,“我还以为你们跟着皇上跑到安全的地方了呢!”
金永康已经完全想起了昨夜的事,他骑马摔倒在这个地方,皇上和其他人都跑不见了,赶忙哆哆嗦嗦的跟章毓卿一五一十交代了昨晚上的事。
章毓卿激动的一拍大腿,“金大人,你可真是福大命大啊!”
“怎么说?”金永康已经被吓到理智全无了,他昨天竟然是在一群尸体中躺了一夜吗!
章毓卿指着那些被人一刀毙命的侍卫们,“肯定是金大人撞树上,流了这么多血,那些歹人们以为金大人已经遭遇不测,才没给您补上一刀,要不然……”
金永康后怕到浑身哆嗦,简直不敢想象他昨夜要是受伤轻一点,没有晕过去,发出什么呼吸响动,一定跟这些侍卫一样,被一刀宰了!
“南阳城现在怎么样了?”金永康被章毓卿的侍卫拉起来,靠着侍卫站着,颤抖着问道。
章毓卿摇头,也是一脸后怕,“昨夜乱成那样,幸亏有这几位兄弟护送,我才逃了出来,我们对南阳人生地不熟,加上夜里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一路跟没头苍蝇一样,到现在才碰见金大人您!这不赶紧来救您了!至于南阳城怎么样了,我是真不知道。”
金永康也没指望章毓卿一个跟他一样仓皇逃命的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情报,一想到昨夜里章毓卿走散了,他还窃喜少了个累赘,而今天要不是章毓卿过来救他,他还在泥地里躺着,说不定就被野兽啃食了,饶是金永康卑鄙无耻惯了,此刻也觉得自己实在过分。
“陆夫人,你放心,你的救命之恩我记下了!”金永康郑重说道。
章毓卿豪爽摆手,“小事,哪值得金大人您挂在心上!咱们一路走到这里,早就有过命的交情了!”
金永康环顾小树林,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气,说道:“眼下之计,得赶紧找到皇上才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章毓卿诚恳的点头,“皇上是真龙天子,有龙气罩着,他在的地方肯定安全!”
金永康连连点头,“对对对!找到皇上咱们就安全了!”
龙气不龙气的他不评价,混乱过后,肯定有大批军马调集去护卫皇上安全,皇上跟前肯定是最安全的一定不假。
金永康的腿折了,走不了路,侍卫们给他砍了一棵小树,削去枝叶当拐杖。
章毓卿微笑的看着金永康一瘸一瘸的往前走,一群人慢慢悠悠的跟在金永康后面走在乡间小道上,直到众人身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