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只需要草草几笔,描眉反而更花费时间,白榆的手速足够快,他集中精神力开始勾勒和思索在苏若离脸上各种眉形的匹配。
此时苏若离近距离的凝视着白榆的表情,注意到他因为认真思索而微微蹙起的眉梢,便不由得笑弯了眉梢。
其实她之前去美容院被化了个冷色调的妆容,有一部分理由是因为她的表情太僵硬了,初次被一群人摆弄面部,她的肌肉无法放松。
可在他的身前,女孩的全身心都放松开了,画上去的线条和用以呈现面部的轮廓都一下子柔和了下来,这时候正适合画眉。
白榆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眉头松开了,目光对上了苏若离的眸子,四目交汇……恰恰是彼此相识相知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很少会做的事。
看一个人的眼睛,是一种冒犯,而成年人也会下意识避开对方的目光,改为凝视对方的肩膀等位置,可以掩饰自己自己的心事和情绪。
白榆没有提醒,而是拿起眉笔,开始细细勾勒,动作轻柔,故意放的缓慢,手很稳,全神贯注。
苏若离感到脸部很痒,和之前在美容院不一样,她当时感觉对方的手指都是冰凉的,很不适应,现在却感觉像是被风吹过脸颊,有叶子在沙沙作响,瘙痒的感觉很舒服,让她感觉自己像是慵懒的猫儿被温暖的手指搓揉着脑袋。
她舍不得闭上眼睛,想要一直看着对方的动作,心跳声变得清晰可闻。
慕遥夕不自觉的远离了两步距离,她感觉自己最好不要出现在两人身旁,避免打扰。
自古以来,男子替女子画眉就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也是值得流传的佳话。
古代的汉宣帝时期,一名叫做张敞的男子有一位青梅竹马,小时候嬉戏打闹时,丢石头不小心打破了一名同村邻居女孩的脸,在对方眉毛上留下了一道疤痕,后来他长大后做官衣锦还乡时,意气风发之时,见到女孩残缺眉梢上的疤痕,便主动上门提亲,双方结为夫妻。
张敞每日早上都会早起,特意给妻子画眉,此事也传了出去,张敞的朝堂政敌拿这件事攻击他,面对皇帝问询,张敞坦然回答‘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这一句回怼后,张敞便做了十年的京兆尹,终其一生没能名列三公九卿。
后来,张敞给妻子画眉的事传了出去,人们也开始争相效仿。
这就是张敞画眉的千古佳话。
因此,对女子来说,画眉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深、浅、长、短,眉形几何,何人相画,各有讲究,一颦一笑,一描一画,皆是付诸情意。
望眉,是风情万种。而画眉,却有绵绵情意。
托起下巴,眉笔细细勾勒,轻轻描绘,手势温柔缱绻。
白榆越是细心,越是证明他内心对苏若离的真情实意。
慕遥夕看着看着就感觉一块石头压在心口上,这样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美好感情,谁能不羡慕,不论男女,谁不想要?
她默默想着,如果有这样的一个男子愿意给自己画眉,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不,她紧接着又想,不是找到一个愿意给自己画眉的人,而是找到一个让自己愿意被画眉的人。
有些东西是压不住的,像是长在树梢的绿叶,任凭你风吹雨打摇晃都不落下,却在恰逢其会的时候,突然飘落下来,落在树下走过的雨伞上。
这便是缘分。
望着画眉的景色,她竟感觉自己怦然心动。
白榆松开手指,放下眉笔“画好了。”
拿起镜面侧放“看一看如何?”
苏若离看向镜面,眼波流转,顾盼间嫣然一笑,镜子里不再是冷傲的嫦娥仙子和孤峰之上的傲雪寒梅,而是一抹落在掌心里的白月光。
她很满意这次画眉。
也很感谢美容院特意给她送的助攻。
对于白榆的努力,她才不要说谢谢。
(琼枝玉树不相饶。薄云衣、细柳腰。一般妆样百般娇。眉眼细、好如描。东风摇草百花飘。恨无计、上青条。更起双歌郎且饮,郎未醉、有金貂)
(张先《醉红妆(中吕调)》)
……
龙凤厅半开的窗外,任南北默默站在走廊里,也抬起手让对方推迟十分钟后再上菜。
他可不是不解风情的男人,虽然修行和杀人对他已是全部,但美好的东西看了总会让人心情愉快嘴角上扬。
任南北回想起之前看到的丹士协会中传出的视频和照片,又看了一眼在认真给青梅画眉的青年。
“人生赢家莫过于此。”
“酸了,我酸咯。”
他自言自语了两句,正要离开,忽而瞥见慕遥夕从门内走出,独自一人望着庭院出神,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任南北内心咯噔一声,他转过身去,按着眉心“造孽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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