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游客可以踏入的地方，现在离开……没有人会因此受伤。”</p>
这女子的声音陌生而熟悉。</p>
白榆很确定自己来对了地方也找对了人，自然不会乖乖的离开。</p>
“这里已经是荒地，你说离开就非得离开？”</p>
他化身杠精激将对方现身一见：“总得当面给我一个解释和理由吧？”</p>
“这里是凤凰台的所属地……我有必要对你解释什么？”</p>
那声音里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要么自己走出去，要么我送你出去。”</p>
在‘送’字上着重咬字清晰，显然这不是什么客气的话，而是一句警告。</p>
“哼姆……”</p>
白榆鼻息里发出平淡的声音。</p>
然后屈指一弹，将这一抹阻拦的剑气击碎，信步往前，一步跨过上百米距离。</p>
“封圣？你是何人！”</p>
“质问别人之前，自己现身一见如何？”白榆淡淡道：“当代剑魁很见不得人么？”</p>
“……”</p>
片刻的沉默过后，一道人影从上空走了下来，足尖踩踏着剑气构筑而成的台阶，每一步都荡起清脆的剑吟声，她穿着一身素白色的长衣，神情冰冷，偏偏一双眼瞳是金红色，像是冰包裹着一团火，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p>
这样貌几乎和凰栖霞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p>
只是要比凰栖霞更加的成熟，更加的年长，也更加的高冷清丽，浑然看不出半点婀娜妩媚之色，只冰冷的像是一把剑，乍一眼看过去，甚至会让人疑惑她到底会不会有心跳声。</p>
可算是见到了她，凰烟霞。</p>
白榆本想要故作轻松的打个招呼，说点轻松的话，但见到了对方那双眸子里藏匿的陌生和警惕之色，他也是没能把自来熟进行到底……她并不是自己的女孩。</p>
“你见到了我，如伱所愿，现在……表明你的身份。”凰烟霞并拢手指，没有拔剑，但剑魁的剑指已经足够杀人。</p>
白榆心想此时即便坦白，以对方的戒心也不可能直接接受自己的说法。</p>
这算是五百年前的第一次见面，缺乏信赖的基础。</p>
而他也的确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p>
不过，没有身份，不代表不能编造身份。</p>
白榆摊开手掌，一把长弓浮现。</p>
“黑煞弓……原来凶星追随者。”凰烟霞眼神微微闪烁。</p>
罗睺活了千年，五百年前自然也有了追随者，该群体存在上千年的时间，也算是提供了身份背书的证明。</p>
白榆默认下来，打量着凰烟霞，缓缓道：“凤凰台有魔气，我负责前来查看。”</p>
这理由相当万金油。</p>
凰烟霞降下了高度，踩踏在青草地面上，这时白榆才注意到她根本没穿鞋子，赤足行走于这片荒草的废墟。</p>
方才白榆的这句借口却显然引发了凰烟霞的某种反应，她像是陷入了回忆般的沉默下来，微微低垂着眼睛，往事浮现于眼前，一幕幕一场场往昔重现……就这么等待了十余息，她方才抬起眼睛，静静的说：“你来晚了……她已经死了。”</p>
“谁死了？”白榆问，他对五百年发生的一切根本不知情。</p>
“你不是来寻找魔的么？魔已经死了，这个答案还不足够？”凰烟霞反问。</p>
“我需要知道具体的详情才好判断。”白榆回道：“你也知道，黑煞弓使从来喜欢刨根问底，为了断绝任何魔种存续的可能，直至我觉得它是真的死了，那才算是结束。”</p>
这不客气的态度反而很像是黑煞弓使。</p>
凰烟霞此时也没有怀疑白榆的身份，一名完全陌生的封圣，手持黑煞弓，很符合神出鬼没的黑煞弓使的既定印象，况且对方说了是追寻着魔气来到这里，也完全是有可能的，虽然是来的晚一些。</p>
“这件事是凤凰台的秘密。”凰烟霞轻声说：“它应该被埋葬在这里。”</p>
白榆不置可否：“所以？”</p>
“我会给你一个答案的，但不是现在。”凰烟霞尚未做好将一切说出来的心理准备：“等今日接见了客人，在宴会过后，你再来到此地，我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几个时辰罢了，阁下理应有这份耐心才是吧？”</p>
不等回答，她便御剑破空，升上了云海远去。</p>
留下白榆站在原地，他疑惑的看了看凰烟霞离开的方向，又看向了碧水潭的位置。</p>
走到这片深潭附近，捡一颗石子投入水里，水潭荡漾起波纹。</p>
探知反馈，里面根本空无一物。</p>
她之前又是在这里缅怀什么呢？</p>
……</p>
返回了凤凰台后，凤枝迎面走来，握住凰烟霞的手腕，拽着她往前走：“还不赶紧梳妆打扮，今日对你和凤凰台何等重要，你怎么能丢下宾客不管？”</p>
“我去看看她，有些话想说……”凰烟霞轻声回答。</p>
“这么久了，你还是放不下？”</p>
“我没有放不下，只是……偶尔会梦到她。”凰烟霞单手捂着面颊：“我会梦到她躺在冰冷的潭水里，一点点的沉下去，梦到她看向我的眼神，梦到她沉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p>
凤枝从后方按住凰烟霞的肩膀，轻声说：“烟霞，你没有做错，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她已经入魔了，残害同门，杀人嗜血，几十条人命被戕害……你也该放下了，不要在折磨自己了。”</p>
“师傅，我一直都在问自己一个认为……我当初真的杀死了她么？”凰烟霞低声问道：“她真的死了吗？”</p>
凤枝一怔，旋即肯定的说：“她一定是死了，毫无疑问，我亲眼所见，你亲手为之，没人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p>
说完，轻轻一推凰烟霞的后背：“好好去梳妆打扮，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是今日的主人公，可万万不能缺席，内心若是对那孩子存有愧疚，那就替她一起活的精彩些吧。”</p>
凰烟霞被推入了房间，她走到梳妆镜旁，抬高了视线，望着屋子里挂着的那副画卷，画卷中有两名女孩背对着，各自手捧一束花，她们并肩靠着，样貌那么的相似，一个不苟言笑，一个笑意灿烂。</p>
“……栖……”</p>
她低声念出一个名字。</p>
……</p>
铛铛铛——！</p>
鞭炮锣鼓响起，白榆回到了八仙桌的座位上时，刚刚好是碰到了凰烟霞登场见过诸多宾客的时候。</p>
凤凰台的弟子们手持花篮洒出花瓣，气氛不算热闹，更多是唯美。</p>
一群秀色可餐的女子们横五纵六，流云长裙，云鬓步摇，美丽的集群效应顿时让许多正经人们看直了眼。</p>
现场不少女眷都暗暗踩住身旁男子的脚，虽然很气但还是要保持微笑。</p>
等凰烟霞登场时，更是艳压群芳，颇有一种花绽枝头百朵羞、明月当空万云散的意味。</p>
只是她的表情太冷，很多人记住的是那股冲霄的剑意，而并非是她的样貌。</p>
就在凰烟霞正准备开口之际。</p>
忽然一个瓷器破裂的声音响起。</p>
砰——！</p>
那明显不是手滑导致的，而是有人故意对着地面投掷而产生的破碎声，带着一股尖锐的冲击力，不和谐的声音让现场的氛围僵硬了几分，许多人循声看去。</p>
打翻的茶杯落在地面上，刚刚好落在凰烟霞的一步之外，飞溅而出的茶水落在地上，却如同热油般燃起了熊熊烈火！</p>
明显是故意的挑衅。</p>
现场诸多宾客都心中咯噔一声，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p>
凰烟霞神色未改，她不是早有预料而是天然寡言少语的面瘫，维持着封圣的气度，轻轻踩踏一步，将燃烧的火苗踏灭。</p>
“如果谁想要剑魁的称号，大可以直接发起挑战，我自然迎接，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前来挑衅。”</p>
“哈哈哈哈——”</p>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山间云霄回荡开来。</p>
紧接着，云层之间浮现出一道影子，在光芒的投射下显得十分的朦胧，光线扭曲了身姿，甚是怪异，而这份怪异中却能看出几分妖媚来。</p>
凤枝忍不住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p>
她一挥衣袖，强行劈开朦胧的云雾。</p>
紧接着云雾之间藏匿的人影显现了出来，就像是两块幕布朝着周边分开，将舞台上的倩影从中显出，那女子一袭黑衣，头发和皮肤却白的似雪，眼角和嘴唇涂抹着鲜红的胭脂，扮相好似一头白发的厉鬼，苍白如纸的面颊上唯有那双眼睛和嘴唇是鲜红的。</p>
虽然一袭黑衣遮掩的十分严实，但那股身姿里却透着深入骨髓的妖媚和婀娜。</p>
就像只千年的妖艳女鬼在云间嗤笑，长长的袖子遮住面容，一举一动尽显妖娆和风华绝代。</p>
但若是此时想入非非，便是着了这千年女鬼的道儿了。</p>
她的身上分明散发着强烈的怨与怒。</p>
白榆挣脱那股妖娆尤物的魅惑之意后，乍一眼看过去也差点忍不住站起来。</p>
太像了。</p>
几乎和凰栖霞……不，和凰烟霞是一模一样。</p>
“烟霞。”云间的白发女鬼倾世的微笑着：“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了。”</p>
凰烟霞的神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眼底心中有风暴刮过，嗓音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p>
“……栖云。”</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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