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岁亮出这根不知名的棍棒后，他将兵器刺入江水中，用力转动一搅，本就巨大化的身形更是气焰万丈，举棍击水，把横空飞挂的江水一箭砸向地面。</p>
就像是一条白蟒被击中七寸后，中间的身躯落向大地，它试图抬头之时，又被一脚踩中脑袋，便彻底坠入干枯发黄的大地中，炸成一团团四散而溢水光。</p>
太岁持棍而立，目光盯着江水坠落浪花背后的罗睺，低沉道：“炼制而来的箭，终归是外力，土鸡瓦狗，不堪一击。”</p>
罗睺淡淡道：“巫蓬莱的这棍子果然也还是落在了你的手里，我当年就告诉他最好毁掉它，可他没听的进去。”</p>
“诛神棍是巫族至宝之一，他自然不舍得将其抛入深海。”太岁淡淡道：“最终也落入了我的手中，从现在开始，我要杀你……只需要一击！”</p>
在先天至宝已经不复存在的这个时代，诛神棍就是几乎无敌的存在，没什么能抵御住它的进攻。</p>
只不过，太岁使用它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否则一开始拿出就行了，催动它需要消耗巫族的精血。</p>
所以，当它出现后，这一战就要进一步提速。</p>
在他彻底力竭前，必须分出胜负。</p>
太岁看似轻松，也是在嘴硬。</p>
罗睺放出了三箭不假，但每一箭都没消耗他自身的力量，那都是消耗品。</p>
现在太岁被迫拿出了诛神棍。</p>
可罗睺还有计都箭尚未用出。</p>
太岁倒是不惧怕计都箭，因为灭杀元神的箭矢，对它是没作用的。</p>
可罗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既然来了，就代表他有了应对之法。</p>
双方各自藏有最后一招底牌。</p>
是时候掀开了。</p>
罗睺手指微动，抽出一根漆黑的箭矢，搭上弓弦，继而张弓。</p>
一抹乌光对准了太岁。</p>
箭矢射出。</p>
平平无奇。</p>
太岁心头一定，和预想中的一样，这就是罗睺的第一箭！</p>
罗睺的第一箭是什么情况，其实太岁长久以来也一直不清楚，它虽并不忌惮计都箭，但很是忌惮这第一箭……因为无法弄清楚它的原理，而所有看过它的人都死了。</p>
因此，东海上白榆和罗睺的那一战才极为关键。</p>
因为白榆看破了罗睺这第一箭的本质……就是快，而且是极致的快，每一刻都比上一刻更快，最后快的甚至能突破空间的制约，一箭放出，直至射杀敌人位置都不会停下追踪。</p>
这一箭绕了地球一圈射中了敌人，在罗睺的手里不是笑话，而是事实。</p>
更可怕的在于，在这样的极速中，罗睺仍然能精确的掌握这一箭的动向，在不断暴涨的速度中，他的箭永远不会落空，这是唯有具有时间异能之人才能做到的绝对掌控。</p>
如果没有时间能力，那么这一箭放出去也无法控制。</p>
而加载了时间能力，这一箭将可以无限次的精确制导，直至它追上光。</p>
快、准……这就是罗睺的第一箭。</p>
若是想要破解这一箭，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它的速度提升之前，制住它！</p>
白榆亲身实践过。</p>
也让太岁找到了这一箭的破绽，所以他有绝对把握能破开罗睺的第一箭。</p>
机会只在一开始。</p>
就在罗睺释出这一箭的同时间，太岁不退反进，打算钳住这一箭，再用诛神棍将其击碎。</p>
因为箭矢的飞行轨迹早已被断定，他的反击绝对不会落空。</p>
但意料之外的情景总是会不期而至。</p>
太岁的双手抓了一个空。</p>
原本在预料中的箭矢没有到来。</p>
或者说，在箭矢离开弓弦后就直接消失了，像是一滴水融入漫天大雨里，像是一声叹息消失在风中。</p>
……怎么回事？</p>
太岁一时间无法理解，忽然，直觉袭来，他下意识歪过头，几乎是用力的将身体掰开，肩头传来一股刺痛，贯穿的伤口撕去他的肩膀半块血肉，只差一丝，他的脖子就会被这一箭直接洞穿撕碎。</p>
哪怕巫族的体魄强大，也同样扛不住致命伤！</p>
可刚刚那一箭到底是从何而来！</p>
太岁想不清楚，只能砸出手中诛神棍，敲打在周身的空间，把方圆百丈的空间统统撕碎砸烂，就像是在布满镜子的房间内，把所有镜子砸碎，而后在破碎的镜面中偶然能看到疾驰而过的残影。</p>
那的确是罗睺的箭。</p>
却不是第一箭！</p>
也不是计都轮回箭！</p>
而是……两箭合一的第三箭！</p>
计都箭，可无视距离直接射中对方的元神，将其强行送入轮回，因为这一箭射出后，它飞行到命中的过程被抹去了，即时间删除，这和快慢无关，射之必中。</p>
但对于没有元神的敌人，哪怕计都箭命中了也不能带来致命伤。</p>
于是罗睺做了个简单的决定，他不打算出两箭了，只打算出一箭。</p>
两箭合一！</p>
这一箭不单单快，而且是必中。</p>
太岁抓不住它也是当然的，因为它不存在飞行的时间，从离开弓弦的那一刻，它就已经完成了加速。</p>
消失的箭只有在命中时才会显露痕迹。</p>
不过这一箭也并不是无敌的。</p>
太岁避开了致命伤就证明了这一点。</p>
如果是计都箭，它将会直接贯穿灵魂，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p>
可由于这一箭具有了实体，所以在触碰到目标的瞬间，它便算是命中。</p>
举个例子，锁定的技能一旦出手就是必中；而贴脸释放的飞行技能可以通过闪现来躲避。</p>
太岁避开了致命伤就是因为这一箭无法锁定他的要害，即便锁定了，他的直觉仍然能够帮助避开致命伤，只要直觉足够强甚至能避开因果直达的死棘之枪。</p>
只不过直觉能救人几次？</p>
而罗睺的箭，从来都是不取敌人性命誓不罢休。</p>
他已闭上眼睛，因为此时的箭上有计都，那就是罗睺的灵魂本身。</p>
以灵魂为飞箭，诛杀群魔而不悔。</p>
他这一次若是赢了，魔祖将再无心脏，也自然没有了复苏的可能性，外神的灭世计划将会无限延后，而白榆所预见的未来将不会到来。</p>
罗睺本身对此并无太多深思熟虑，只不过要诛杀群魔的执念早已深入灵魂，他也断然不会在这一刻停下。</p>
川流不息的箭矢在短短数秒中就已经连续贯穿太岁的躯壳数次，鲜血迸射，伤痕累累。</p>
巫蓬莱的躯壳上遍体鳞伤，就连手臂都被计都箭给撕裂扯断，露出森然白骨。</p>
破损的躯壳中，显露出了一颗深红色的心脏！</p>
就是这颗心脏！</p>
是太岁的本体！</p>
摧毁它！</p>
射穿它！</p>
罗睺的道与力都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千年来他都在等待这个机会，都在等候着撕碎魔祖复生可能的这一刻！</p>
这瞬间……天地间几乎都化作了黑白二色。</p>
在罗睺猛然间扩张的精神领域和灵魂感知当中，只剩下纯粹的黑与白，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干干净净，箭矢是那一抹黑线，而心脏是那唯一的红点。</p>
目光死死锁定唯一的鲜红之处。</p>
去吧——！</p>
罗睺驱使箭矢向前，亲眼看着它没入那抹鲜红当中，箭矢贯穿了心脏，狂暴的力量疾驰而过，甚至于那颗心脏根本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爆碎为一片血雾。</p>
这一刻，罗睺感觉到千年来的使命迎来了终结，他紧绷的心像是一下子放松了，悬空了。</p>
前所未有的轻松。</p>
同样是，前所未有的空虚。</p>
不，不对……不是空虚，而是……</p>
真的空了。</p>
罗睺低下头，他的心脏被贯穿，胸口破损出一道缺口，而计都箭已经回到了他的手里，安安静静的躺在掌心，上面沾染着鲜红的血液，布满龟裂。</p>
哪怕是千古以来的第一人，他也活不成了。</p>
因为肉体受了致命伤，灵魂也已过度燃烧。</p>
罗睺微微睁大眼睛，似乎不太明白……明明他已经成功的讨伐了太岁，可为何被射穿的居然会是自己的心脏？</p>
而太岁却还活着？</p>
他是还活着，虽然看上去很凄惨，全身都是箭伤，但心脏完好。</p>
太岁提着诛神棍，看着罗睺，没说话，只有眼神流露出胜利者独有的自矜和傲慢……最终，还是我赢了。</p>
罗睺低着头，也没说话。</p>
他在思考。</p>
他深刻理解到自己即将死去的事实，却也没时间在这里回味不甘。</p>
罗睺是为了除魔而存在的，他败了，但死得其所。</p>
可他还不能闭眼。</p>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死，意味着什么。</p>
罗睺转身就走。</p>
足迹步步叠猩红。</p>
拖着支离破碎的灵魂，带着空空荡荡的躯壳，他走不了太远。</p>
而且这里是无量野，进来了，想回头又谈何容易？</p>
太岁想要去追，却也没力气去追赶了，只能看着罗睺步履蹒跚的一步步拖着残躯走远，明明已经没有了前路，可他还要这么固执，是想要去哪？去往春暖花开的明天吗？</p>
太岁流露出讽刺和嘲弄之色，反而想要欣赏罗睺临死前会是何等丑态。</p>
只见罗睺忽然停顿住步伐，张开弓弦。</p>
太岁这时神情陡然变化。</p>
因为这一箭根本不是在对准他！</p>
他不顾损伤冲上去，想要阻止这一箭射出。</p>
却是来不及。</p>
没人能阻止罗睺射出这一箭。</p>
对着天空，罗睺放出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箭。</p>
此箭，没有名字，亦没有杀伤，因为它带去的并不是死亡，而是一封讯息。</p>
谁能想到……十凶第一，千古第一人，毁誉参半，令人敬佩也令人畏惧——这样的人，在生命走到终点前，他没有回头去拼死一搏，而是选择寄出了一封箭书。</p>
因为他知道自己杀不了太岁。</p>
因为他知道该有人替自己完成未竟之事。</p>
所以罗睺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并没有那么的不甘和怅然，只是稍有疲惫和遗憾。</p>
他做到了能做到的一切，太岁杀他的把戏也尽在箭书中。</p>
而接下来……</p>
“就交给你了……”</p>
罗睺疲倦的说。</p>
他闭上眼睛。</p>
无量野中流淌过一阵微风。</p>
十凶第一，罗睺，于深渊之底阵亡。</p>
……</p>
在罗睺确认死亡后的同时，太阴魔域发生了历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异动，从魔域深处传出的兴奋嚎啸声传遍云霄，甚至大夏各地，似是宣告着守望者的陨落。</p>
距离时代的灭亡更近了一步。</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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