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旧布新风,新春新气象。
其乐融融是也。
杜容吃完手里冰糖葫芦,拉着陈景与崔英道:“按往年惯例,这会儿放烟花大概要结束了,唱大戏估计你们看不来,咱们去看傀儡戏。”
“走走走,这一晚上必须得热闹够了才成,不然白来了。”崔英催促陈景一起。
三人在这座小城内穿梭不断,路上杜容总能遇到几个认识的人,双方笑着打招呼,寒暄上几句。
这当中若是女子,崔英还能跟着露出笑脸,厚着脸皮问人家姑娘芳龄何许,有无意中人?被人白眼也不厌其烦。
若是有男子,尤其是和杜容年纪相仿的,那不好意思,小子,看清我这沙包一般大的拳头没,别对我家容妹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兆安城,城东村,穆鸿风看着一桌子酒菜,心头畅快,胃口大好,与老友碰上一杯,一口浊酒下肚,回味无穷。
穆鸿风感慨道:“好家伙,可算碰到两个小兔崽子没在家,终于清净了,往年净是聒噪不休,吃个年夜饭也不消停。”
董川海点点头,对付一块猪肘,几下啃完后,丢在一旁道:“这会儿两个小家伙在你眼皮子底下溜走,去了隔壁,你就没一点儿担心?”
“这有啥担心的,纯属多余,钰金洲那个老财主,他是不晓得这事,你信不信,只要我给他提个醒,使个眼色,甚至连眼色都不用,让他见我一面,那老财主能把两个兔崽子宠成爹娘。”
穆鸿风一边随意贬斥隔壁土财主,一边可劲捞饭菜,矜持了这么些年,总算有放开的时候了,逮着脍炙饭菜使劲造。
董川海挑着牙缝,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也不知道那位是咋个回事,被你欺负成那样,就差按土里啃泥,还是对你百依百顺的,跟个小媳妇似的,好歹也是一洲之主了,对上你,真就一点儿脾气都没。”
穆鸿风胡吃海喝一番,袖子抹抹嘴,说道:“天下能随便和老朱说话的,就那么一小撮,看不起他的,骂他的,欺负他的,从他身上扒皮的,想宰了夺财的,都有。”
“唯独我……”穆鸿风指着自己道。
“你就只欺负他。”董川海点头道。
“不,前边那几样,我占了。”
穆鸿风大言不惭一句,接着吃喝起来。
董川海长叹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头顶高空,闷雷滚滚。
董川海瞅一眼夜空乌云,拿筷子敲碗提醒对面道:“你去和那位河神说道说道,两个娃子不懂事,这才坏了他们神道规矩,找麻烦直接找你就行了,冤有头债有主的,作弄下边稗官算个什么事?
你也看到了,兆安城护城河里边那个小河神,得令之后,动用那点儿可怜法力,兴洪作浪一番下来,也就淹个河岸,连带这个时节隔天下个暴雨,看得我真想给他一拳碎去金身,王八绿豆一样的芝麻官,简直不知好歹。
也就是那个小河神不知道在针对你,不然让他晓得你近在眼前,金身不要,也会吓得想方设法跑路。”
穆鸿风洒脱大笑,“小打小闹惹人烦,久而久之,怀源就没了这种心思,究根到底,怀源这种心存‘故国’情怀的家伙,能拿我怎样,会把两个孩子如何?他做不到、不能做,扰我清净,给俩孩子说几句重话,仅此而已。”
最后说道:“随他去吧,翻不了天。”
半夜嬉闹,街上人群逐渐散去,三人也跟着回家。
陈景入乡随俗盘腿坐在火炕上面,遵循老家乡俗守夜。
火炕上面摆着一方暖桌,摆着简单几样零嘴,还带有两壶酒,杜诚武见两个年轻人没了喝酒兴趣,便自斟自饮起来。
杜容横躺在崔英怀里,问道:“你俩后边去哪里啊?”
崔英斜躺在火炕上边,拍拍下边褥子,是个好东西,咋师父不给自己小时候砌一个?估计老头子懒得弄。
闭着眼回话道:“不晓得唉,看小景吧,我这人天有多大,心就有多大,多出来转转,启程归家不知道多久以后,再想出来,更是好多年的事情,不急,不急。”
杜容喃喃道:“我也想跟你们走。”
“啥子?”
彭娥一边纳鞋底,耳朵尖听到闺女的话,“你个死妮子,如此没良心,敢抛下爹娘闯江湖去,你爹那个死样子,近在眼前看不到?还敢去外边胡混,以后可不兴再说这话,小心你的腿。”
杜诚武笑着附和道:“闺女,听你娘的,咱家没必要出去闯荡,你爹我早年出去也是被逼无奈,没读过几本书,没个功名利禄,只得土里刨食四处闯荡,如今好了,咱是小康之家,也该老实一些安分守己。”
陈景也说道:“你爹娘说的没错,出门在外看似自由,却也随时伴有凶险,可不能一时冲动单凭臆想出去乱闯,对自己,对家人,都是不负责,万万不可有此举动。”
崔英见不得他们几人合伙,欺负小姑娘似的,嚷嚷道:“走南闯北,闯荡江湖咋就不行?”
对杜诚武道:“这叫子承父业。”
又指着彭娥道:“慈母多败儿,不能一个劲疼孩子,就不怕疼爱成傻子,养成白眼狼?”
彭娥絮絮叨叨,“就这一个闺女,不能让她飞走喽。”
陈景看这气氛不对,说道:“能飞,但不能飞远,至多有去有回。”
杜诚武开口道:“对,就是这个理儿。”
杜容眼中有不舍,看着陈景道:“那你俩呢?”
陈景不好隐瞒,“我俩有自己的事情,太过隐晦,不能随意说出,这是师父早就告诫过的,可不是我诓骗你。”
“这样啊。”杜容语气充斥无奈。
彭娥暗自松口气,还好这妮子死心了,真要被拐跑了,她还不哭死在家。
正月初二,街坊邻居开始有往来串亲戚的,杜诚武一家外来户,还是万里之外的那种,又无家底殷实的亲友,自然没有亲戚串门可言。
与外面的热闹熙攘大为不同,杜家冷清非常,都盘腿炕上,自家“闷头”过年。
“老杜,你家来亲戚了。”
外边吼一声嗓子,让家里几人为之一怔,啥时候有的能隔山万里能串门的亲戚了?
都不用细想,一个都没有。
杜诚武听出那声嗓子,都没起身道:“老刘那家伙,不晓得是不是大白天喝多了。”
彭娥点头,连出去看一下的心思也没了,等着老刘撒完酒疯走了便是。
“咋还没出来,你老杜就让亲戚在门外等着,太不像话。”
“这嗓音不像醉酒样子。”杜诚武下了火炕,打算去看看。
“没完没了。”彭娥也跟着过去。
杜容心里转圈圈,猛地起身,看着崔英道:“是不是我哥哥来啦?”
“这咋可能?”
崔英刚说出口,觉得还真有那么点苗头,看向陈景道:“你说会不会是师父他们帮忙?”
“这个嘛……”陈景也拿不准了。
大门敞开,杜诚武嘴里嘀咕,也不见有人进来。
大踏几步,终于见了分晓。
门外一男一女,男的年老,女的相对年轻,中年妇人。
都不认识。
“可算出来了,走了,老杜,改天晚上搓麻将。”
“行,谢了昂,老刘。”
杜诚武笃定不认识门外两人,拱手道:“两位……”
年老那位直截了当道:“我们来找陈公子与崔……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