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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四月,气候本就温润的钰金洲逐渐有了闷热之意,再有千里左右,浮舟就能碰到冠玉王朝边界。
崔英晓得进了人家地界,还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富贵王朝,各种繁文缛节少不了,不能再看菜下碟欺负一下落魄神祇了,多少让她心中郁郁。
公门坐堂和闯荡江湖,类似地方不少。
我下边的兄弟本事不济,穷困潦倒,有这顿没下顿的,被我拳脚相加,甭管欺负还是打闹,那都是自家事。
外人有热闹可看就知足吧,也想着上手?绝对不行!
你敢试着动手试试,小心你手脚不。
赵伏华心思也紧张起来,掐着时日,瞅着距离,在舆图上面反复比划,生怕有不该犯的错。
没法子,他上次过来完是个陪衬添头,娘亲做主,苍爷跟随,那年他年纪尚小,只顾着玩耍,也只剩下玩耍。
“但凡有本事有能耐的国度,边界不会让外人随意出入,像冠玉王朝这种,出入国界的路口,都是定的死死,完没得商量,哪怕是太上皇族的朱姓,无令不得僭越。”
陈景问道:“朱姓如日中天,会在乎这些?”
赵伏华摇头晃脑道:“本来是不在乎,若是边军里边有朱姓把持,外人看律法与公道,本家看面子与里子,想随心所欲可以,只要能硬挺过家法那一关就成。”
崔英撇着嘴嫌弃道:“世家大族,说一套做一套,难怪上边皇帝提防,下边老百姓厌恶。”
赵伏华冤枉道:“不能这么讲,这天下,不论是小国还是王朝,开国之初的君王,几乎清一色的都有世家影子,那些矢口否认的,是存了收拢民意的想法。
至于老百姓厌恶我们这些世家,这是事实,可老百姓在太平盛世,一路顺遂之下,三代往后,很难说他们不会成为新晋世家。”
陈景点头道:“这世道就是一团乱麻。提携上进者,打压聪明人,就是为了让国祚延续。”
赵伏华笑意绵绵,“这话点到根子上,提纲契领。大小国度,隔上几十上百年就有战乱,就是有人吃太撑了,不肯吐出,还想着接着吃,下边老百姓只得造反了,怪得谁来,都是自己作妖作出来的。”
崔英打个呵欠,“别人都是猫冬,咋到我这儿,快夏天了,反而容易犯困了。”
陈景笑道:“你就知足吧,整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就吃,按理说,换成别人早就腻了,偏偏你两样都没个够,能吃又能睡。”
崔英摆摆手,没和小景拌嘴,走去自己房间,“不行了,才说到这儿,困劲就来了,我去梦里幽会一番,吃饭不用喊我了。”
“真没事儿?”陈景再次问道。
“我这身子骨,能有啥事儿。”絮叨完后,崔英关上屋门。
赵伏华远眺前方,伸出双臂,回想上次来时情景,“五年前少不更事,只顾着瞎玩,应该用山水画卷拓印些许难忘光景才是,给自己留个念想嘛,虽说有些地方买卖特定风景画,可到底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少了一些独属风味。”
陈景好奇道:“我晓得有画师给人画像,你说的那个拓印是怎么一回事?”
赵伏华恍然,晓得陈大哥为何有此一问,“山水拓印嘛,古早有之,追根溯源我说不清楚,大概就是一群喜好打造东西的匠人弄巧成拙之下鼓捣出来的,与术法拓印一般,能在特定画轴上拓印一段光景,画中人事物活灵活现,灵动异常,人物音容笑貌,纤毫毕现,算是外出远游必备的东西之一。”
这种东西,自然不是穷孩子能碰到的,陈景遐想一番,赞叹道:“是个好东西。”
陈景顿时脸色不自然起来,问道:“老贵了吧?”
“一般的山水画卷……”赵伏华张开双手,“大概这个数。”
“雨钱还是雪钱?”陈景心里琢磨,前者已经不便宜了,后者却更有可能。
“雪钱。”赵伏华嘿嘿一笑,风轻云淡。
陈景摇头,得嘞,想想就行了。
赵伏华掏出一幅画轴塞到他手中。
陈景错愕,片刻后说道:“你晓得陈大哥是个穷人,先欠着,等我有钱再给,行不行?”
赵伏华呵呵一笑,“啥钱不钱的,陈大哥忘了?我家可是有一座坊市,里边形形色色各种产业。”
指着画轴道:“自然也包括山水轴卷。”
陈景喟然叹息,“我这种土包子,如何高看你们世家子,都不为过。”
赵伏华清爽笑道:“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哦,对了,这山水画卷从开启之日算,拓印光景大概能保留十年左右,若是再久,要不换个档次更高的轴卷,要不临近期限之前,拿去专卖山水卷轴的地方,让他们的匠师修补一番。我是推荐陈大哥选第一种,省事不费力。”
陈景听完自嘲一句,“就是费钱。”
赵伏华凑近一些说道:“陈大哥,要不我这里先借你一些神仙钱花用,反正咱们再回扶煌城,我娘亲那里给你答谢,总能还上的。”
陈景摇头,谢过他的好意,“你真借给我,屋里边那位你能舍得不给,还是算了,她手里有钱,不晓得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赵伏华点头,深以为然。
崔英能耐大,心也大,胡闹起来,除了陈景,他和蒋安肯定是兜不住。
一连几天,崔英都是早早睡去,完不像以往神情亢奋模样,陈景担心归担心,看不出有何不妥地方,至少每次崔妞清醒后那几个时辰,还是一如既往的能吃,牛皮也吹得震天响。
崔英再次睡下,这次两天三夜没睡醒,赵伏华心里都觉得不妥,想着先随便找座城镇,看看能否找到个蹩脚行医,至少给几人掌掌眼,对付着看看有无问题。
又过一日,崔英醒了过来,出了屋门,伸个懒腰,呼啸一声,肚中空空荡荡,拍一下肚皮,吆喝道:“小赵啊,该开饭了吧,崔大哥这会儿前胸贴后背了。”
赵伏华赶紧端来一只预热的烧鹅让她对付肚子,亲眼看着她狼吞虎咽,心里总算有了着落。
陈景自然不用察言观色,直接开口问道:“你这几天,除了犯困,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崔英嫌弃的看他一眼,嘴里嘟囔道:“还能有哪儿,我这饿得肚子疼,这算不算?”
陈景点头,对赵伏华道:“先这样吧,等到了玉京城,找一位坐堂医师给她瞧瞧。”
几人束手无策之下,也就只好如此了。
蒋安走了过来,低头看去正在大快朵颐的崔英,而后对赵伏华说道:“公子,老奴有话要说。”
赵伏华问道:“你看出有不妥地方了?”
陈景也看过去,蒋安好歹也是金丹境,杀力不济,本事不多,眼界应该还是有的。
崔英没心思听他们言语,专心对付手中烧鹅。
蒋安被两人盯着,有些不自在,赵伏华心急道:“别磨磨唧唧,赶紧说!”
蒋安苦笑道:“与前些天相比,崔道友今日……今日观感,大为不同。”
瞅见少爷脸色越来越难看,蒋安干脆心中所想与少爷心声一遍。
赵伏华愕然,看向啃烧鹅啃的欢实的崔英,喃喃道:“怎的这么快?”
陈景似乎猜到什么,望气看去。
片刻之后,怒火中烧,一把扯住崔妞衣裳提起,怒吼道:“你这个混蛋。”
崔英赶忙递过啃的烂糟糟的烧鹅,“这只是你的啊?你想吃早说嘛,都成这样了,不嫌弃的话,给你,再吃一口,我就是小狗。”
陈景松开双手,晓得自己刚才嫉妒了,有气无力道:“你已经是合气境了。”
崔英怔住片刻,呢喃道:“我滴个乖乖!”
一手将手中烧鹅甩出浮舟,双手揩在衣裳上边,大袖擦拭嘴上油渍,意气风发叉着腰,“老子如今都是合气境,这般了得,不能只是说说,那个蒋安,敲锣打鼓吹唢呐,走起!
啥?没有乐器,那就打拍子,这你总会吧。
小赵,今儿个是崔大哥吉日,喜庆日子,包个红包给我不过分吧,咱俩关系,红包得厚,得重,这才显得真情实意,啥俗不俗的我不管,这事儿得办了。
可惜是在路上,不然我非得给你们显摆一下,比划几个招式给你们瞧瞧,如今我这力气,一拳开山,一掌断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