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景也很是错愕,下意识紧紧抓住了藏在自己袖中的,同骆如烟拿来做彩头的,近乎一般无二的钗子。
他摇了摇头,想要同骆卿说自己没有,可没有什么呢?没有欺骗她?可自己分明骗了她!
他看着骆卿眼中含着的失望、悲伤和愤怒之色,整颗心像是被人紧紧捏住了般,有些喘不过气,唯余由钗子尖利一端插入掌心的感觉最为深刻。
骆卿不再看他,锣鼓响起,这场比试要开始了,而骆如烟出的题是她最为不擅长的丹青——一幅岁月静好图。
骆卿管不了那么多了,就要起身上前,却是被舒以歌拉住了。
“如卿,你要去做什么?”
舒以歌方才看到那支钗子就知晓事情要糟,果不其然,骆卿就要上场。
“不可,你是骆家的人,如烟又是你姐姐,她拿这支钗子出了题目,你再上去比试,旁人会看笑话的,会说你骆家输不起,你姐妹失和!”
骆卿可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中只有那支钗子,甩开舒以歌拉着她的手就要上前。
而这时候,骆如烟已经走了回来,正准备落座,瞧见了急急要往外冲的骆卿,笑道:“哟,五妹妹这是做什么?”
骆卿脚步一滞,眼眶泛红,尽量稳着声调问道:“我倒是想知晓你这是要做什么?”
骆如烟轻声一笑,慢慢凑近骆卿耳边,轻启唇瓣:“我想做什么?你让我当着左夫人和左将军面前丢脸,好啊,那你这喜爱的钗子也就甭想再拿回去了,我要你眼睁睁看着你找了许久的东西就这样落到了旁人手上!”
骆卿还不及说什么就听得一道男声道:“我愿来一试。”
待瞧清说话之人,满堂沸然,原是成景。
坐在一边儿的淑华郡主也很是愕然,甚而有些生气,方才骆如烟已经说明了,大抵就是让女子下场的意思,她儿子一向最是知礼不过,这会子怎能下场去争?
熟料,成景语不惊人死不休,又道:“原本这钗子我不该争的,奈何这钗子做得委实精致,想送给心悦之人,只好腆着脸来争上一争了。”
斗才没那般多的拘束,此言一出大伙儿不免调侃了成景几句,但到底是没人上前去争了。
也不是他们不想去争,谁不晓得这一众学子中成景的丹青是数一数二的?一时还真没人敢上前比试。
骆卿心头却是蹿起一团火,这人又要做什么?戏耍她戏耍得还不够吗?
她不能再受制于他了,她不能再让他骗了!
她回头瞧了落座的骆如烟一眼,甩开舒以歌的手就要去厅堂中央比试,而在一边儿坐着的骆文瞧见了她的动作,面色大变,一把拉住了她。
“你做什么?”他小声斥道,“你是要人说我们骆家小家子气,一支钗子都要讨回来吗?”
骆卿害怕有人先于她上前去比试,但骆文紧紧捏着她的手腕,令她动弹不得,她急得是眼眶泛红,带着哭腔回头道:“父亲,那是我的钗子,于我很重要,求求您,让我去吧。”
骆文又斥道:“你是缺这点首饰吗?大不了回去给你买便是!回去坐着!”
骆卿朝骆如烟望去,却见骆如烟嘴角带笑,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儿坐着,见得她瞧她,她还回了她一抹讽笑。
她用力得脖颈间青筋根根暴起,这才强自止住了将要喷薄而出的泪水,乖顺道:“好,父亲,我回去。”
眼见着骆文放开了她的手,她几个箭步跨到了厅堂中央,正欲开口,一道男声却是截断了她的话头:“不若我来试试吧。”
骆卿到嘴的话堵在了喉咙口,只觉一股热流从脚底直窜上脑袋,耳朵一阵轰鸣,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这一句温和的“不若我来试试吧”在耳边反复回响。
暌违半年之久却仍没有忘怀一丝的熟悉语调,熟悉的嗓音。
她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待清醒一二了才敢往声音来处看去。
来人是从成景斜后方的偏门处进来的,只是此时那里放着一张绘有墨竹的屏风,只能瞧见来人的一个身影,待来人摇着折扇从屏风后款款走出,诸人皆惊。
这大冬天的还摇着折扇的还能是谁?这个总是嘴角含笑眼中却毫无波澜的人还能是谁?
纵然四年没见,他们仍是记得这位十七岁便名扬天下的大启战神言淮。
拿着最温和的语调说着最残忍的话做着最狠辣的事!
大堂诸人皆反应过来了,纷纷做礼高呼:“参见王爷。”
唯余骆卿还笔直地站在厅堂中央,直直看着言淮,是格外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