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如烟吓得立时惊醒了过来,在这初冬之夜竟是出了一身冷汗,原是白日里忧心的事儿闯进了她的梦中,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发觉有些口渴了,就唤起了本该在外间值夜的采菊,可采菊久久不应,她是又气又恼,怒气冲冲地掀开被子去了外间,却见采菊坐在凳子上睡着了。
她一脚踹在采菊的腿上,惊得采菊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怎么?见我们如春园失势了你就可以做事懈怠、半点不用心了?”
采菊立时清醒过来了,忙不迭摇头。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太累了,就……不小心睡着了……”
骆如烟不想听这些,也听不进去这些,她只觉她们母女俩一朝失势,是谁都敢爬到她的头上去了。
她气势汹汹地在屋内转着,打算找个趁手的东西来收拾采菊一二,让她记住她永远是她的主子,她僭越不得!
突的,她看到了守夜的下人为防主人家起夜所准备的蜡烛,那微弱的灯火还在跳跃着,蜡油渐次往下淌着,堆积在了烛台上,她心中隐隐生出了些兴奋之感。
她几步走到了放着烛台的桌前,烛火映在她的瞳孔中,显出了里面异常兴奋的光芒,然后她伸出一双嫩白小手将烛台拿了起来,缓缓转过身朝采菊走去。
采菊意识到了什么,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双手撑在地上,连连往后退着。
骆如烟见了,更是不高兴了。
“你要去哪里?你可是我的丫鬟,你的卖身契还在我这里呢,你不好好伺候我难不成不该接受惩罚?我娘是被送去别庄了,但我还住在如春园的,我还是这里的主子!你们别以为可以敷衍了事!”
采菊已经退到了门边,要么开门逃走,要么……她惊恐地看着骆如烟手中跳跃扭曲的烛火,到底是没敢跑。
她慌忙转过身来跪朝着骆如烟,一下一下地磕着头:“姑娘,姑娘,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敢了,求您饶过奴婢吧,求求您……”
骆如烟柔柔一笑,伸出一只手来强硬地抓住了采菊的手,然后将烛台缓缓靠近她的手心。
采菊大骇,不停地摇着头,想要将自己的手缩回,可骆如烟的手劲儿奇异地很大。
“不要,姑娘,不要……”
“不要?做错事就要被惩罚,难不成你要违逆我?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呢,不若将你买给人伢子?或是买到青楼去?”
“可是春姨娘说……说会将奴婢送给……送给……”
在骆如烟的注视下她说不出口了。
骆如烟自是知道她说的什么了,但她没说话,就静静地瞧着她,直瞧得她将自己紧握的手张开了才罢休。
她心满意足地笑了,然后慢慢地将蜡烛靠近了采菊生有薄茧的手心,火舌扫过她的手心,随即滚烫的蜡油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浇灌在了她的手心上。
她嘴角的笑意愈发疯狂,定定地瞧着采菊的手心,好像在那里能开出一朵旷世奇花来。
采菊凄厉的叫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着,被骆如烟一个眼神又给阻了回去,她只得死死咬住自己的双唇,忍受着这场折磨。
终于,骆如烟玩累了,气消了,放过了采菊,甚而还心情颇好地送了采菊一个玉镯子。
采菊接过镯子戴上,又觉着方才的痛苦不算什么了,不过是被火烤,被蜡油烫,她总有一天也能像宋元春一般,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而欺负她的人她都能给报复回去!
一眨眼,京城的第一场雪如约而至。
是夜,骆卿悄悄地上了东边角门的马车,到得言淮私底下同她见面的小院子。
屋内早已烧上炭盆,推门而入,暖烘烘一片,让冻僵的身子霎时回暖。
言淮坐在桌边,笑吟吟地同骆卿招手:“来,羊肉汤已经好了。”
骆卿由着青杏将厚披风给她取下,她这才坐到了言淮身边,鼻尖轻嗅了嗅:“好香啊。”
“今儿初雪,吃羊肉汤暖和。”言淮摆摆手,让屋里的人都下去了,才又接着道,“动筷吧。”
骆卿得了言淮的信后就一直留着肚子,是早已饿瘪了,这会子也顾不上矜持了,当下大快朵颐了起来。
好半晌,骆卿终于吃饱了,一脸餍足地放下筷子。
言淮听得这动静,当下也停下筷子,温和问道:“吃好了?”
骆卿没觉出不对,满足道:“吃好了。”
言淮语调陡然一变:“那我们来算算账吧。”
骆卿僵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