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跟随陛下多年,是瞧得清清楚楚,陛下待旁的娘娘从没有这般费过心思,还请王妃多劝一劝惠嫔娘娘,只要她肯低头,同陛下说句软话,此事也就过去了。”
小林公公这番话是说得明明白白了。
本来这是好事的,还能给万家争些好名头回去,这舒以歌一去求情就什么都不一样了,倒不似是光耀门楣之事,反倒成了惩罚,连累着旁人都会觉着皇上将平阳派去和亲是不是也是另有所想,毕竟她有个造反的母亲和舅舅。
骆卿没想到以歌真是没沉住气。
“谢小林公公提点。”
骆卿回身给青杏使了个眼色,青杏忙从衣袖里掏了锭银子出来,就要塞给小林公公,却是被他后退一步给拒了。
他垂着头,恭恭敬敬道:“王妃对奴才一家有大恩,奴才是万万不敢消受。”
骆卿倒是疑惑了:“不知小林公公所谓何事?我倒是记不得了。”
“于王妃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于奴才一家却是天大的恩情啊。”小林公公又往下压了压自个儿的腰,“王妃可还记得王妃出嫁前曾陪着骆老太太回庆和老家探亲,却路遇暴民一事吗?”
此事还真是忘不了。
“也算是死里逃生了,还想着拿来做老来谈资呢,哪里能忘啊?”骆卿玩笑道。
小林公公也笑了:“王妃果真随和,此事还得从……”
当初有一窝暴民将他们拦截在了半道上,她被冲散了,有个混子和一个看着还算老实的汉子追着她,她当时还劝过那汉子,那汉子好像是说要来京城寻……
“你是那人的弟弟?”骆卿惊喜道,“他说要寻妻儿,我托了长庚将此事同王爷说了,如今可寻到了?”
小林公公用力地点了点头:“得亏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兄长活了下来,嫂子和我那侄子也寻到了,没让奴才家破人亡,也给奴才一家留下了点血脉,不至断子绝孙。”
他已是宦官,虽说是被逼无奈进了宫,却也是对祖上不起了,可幸家中还有个哥哥,又有个后。
骆卿见状,心头一叹,都是被生活压迫着不得不往前的可怜人。
“我既答应了他自是要做到的,他当时也是被人给骗了,何况人也是王爷寻到的,我只是动了动嘴皮子罢了。”
小林公公这么多年在宫里也不是白混的,也历了许多人情冷暖了,这点账还是拎得清的。
“若不是王妃提了这么一句,怕是奴才的嫂子和侄子寻不到不说,家兄也是要送命了的,奴才还是要谢过王妃的。”
骆卿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一码归一码,这银子是我的一份心意,小林公公还是要收下的。”
“既如此,那奴才便却之不恭了。”小林公公也不退却了,大大方方地将这锭银子双手接过放进了衣袖里,然后同骆卿行了一礼便告退了。
这事儿弄明白了骆卿也不再耽搁,就往舒以歌住的宫殿去,却见她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
“如今正值隆冬,你就这样坐在石凳上当心感了风寒。”
舒以歌回过神来,忙将人都给遣退了,就急急同骆卿说起了方才小林公公同她所言之事,让骆卿给她出出主意。
骆卿半晌不语,细细打量着舒以歌,见她快要耐不住了,才道:“以歌,你老实同我说,你是不是还放不下?”
舒以歌愣了愣神,良久,才道:“如卿,我该如何同你提及此事呢?放下是一回事,可有些事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就算往后的日子再甜蜜,可总有东西会一不小心触及那过往之事。”
“何况不说旁的,我和他也是有打小的情谊在的。”她抬眸直视着骆卿,“如此说来,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骆卿没有经历过此事,她有些明白,却又不全明白。
“我很幸运,我自幼与哥哥相识,幸而等来了哥哥娶我,你这般说……且不说这些,你对陛下是什么心思呢?”
这回舒以歌沉默的时间又要更长些了,许久她才挤出了一句话。
“陛下待我很好,若寻常人家,他必然是个极好的夫君,可惜不是,他是这天下的君主,我又怎敢奢望他为我停留呢?”
骆卿这话是全听明白了,以歌对皇上是不敢动心啊。
也是,伴君如伴虎,若是不给自个儿留条退路,只怕是万劫不复,毕竟不是人人都那般幸运,能遇得先皇那样的君王,为宸妃娘娘一人而驻足。
而她们没有留意到,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穿着一身明黄衣袍的人正驻足于此。
他面上无甚表情,只背在身后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的情绪。
你不试试又怎会知晓朕不会为你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