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渊拿出先前的饼继续吃了起来,一面吃一面在心底想慕绾绾。
也不知是不是何友明吩咐的,知府大人出去后没多久,衙役用桶提了一大桶热水进来,考生们可以有序的上来打水喝。县试大多数衙役都赚私房钱,在考场上卖茶水,不过杯子是要自己准备的,不少考生也自带了杯子,托乔明渊的福,大家混上了一口热水喝。
一刻钟后,考试继续。
何友明也回来了,坐下后,他仍旧是看着乔明渊。
他倒要看看,那个敢当着他的面吃吃喝喝睡大觉的人,还能折腾出什么玩意来!
这是一种新奇的心理,不知不觉中,就投入了很多对乔明渊的关注。何友明没意识到,他对乔明渊的猎奇之心,恰恰对他能否公平评卷是一种挑战——谁都不是圣贤,都有自己的喜好,谁又保证自己绝不会被这种喜好干扰呢?
乔明渊吃好睡饱,这会儿显得精神奕奕。
他拿开遮挡试卷的干布,开始将稿纸上的答案誊抄在试卷上,不慌不忙。
这时候,原先交卷的考生已经拖了许久,没理由再继续拖下去,被衙役客客气气的带了出去。好在头牌的人还没满,他们可以站在院子里等着,于是都站在那儿踮着脚尖想看看里面。
乔明渊终于写完了试卷。
然后,他开始收拾东西,慢斯条理的模样,看得何友明又想笑。
他觉得,这小孩可真有意思!
终于,又等了半天,总算等到乔明渊收拾完毕,捧着试卷交到了何友明的跟前来。何友明盼着这份试卷可谓是盼得脖子都长了,忙不迭的接了过来。乔明渊也没像其他人一样等着他评卷,交了试卷,他转身就要去拿自己的东西,打算出去了。
何友明又一惊。
竟然是不等他评卷的,这么有信心?
于是,他低声说:“站住。”
此话一出,公堂考场上还没出去的考生都愕然了,纷纷抬起头来看乔明渊和何友明,尤其是乔明渊。知府大人的语气算不得好,这小子到底是得罪了大人,他们都想看看这轻狂的人到底是如何惹怒了大人,大人要如何训斥他,一时间全是幸灾乐祸。
乔明渊回头,目光很清澈:“大人,请问对学生有何吩咐!”
“……”何友明一时哑然。
他触及乔明渊清澈的眼眸,脑子里只在想,要怎么委婉的提醒这小子,你应该等我看了,没什么指示你再出去?
他恍惚又想起方才乔明渊同那衙役说话,提及自己是第一次来,何友明脑袋转得快,忽然想到,或许这个考生这般随性,并非是他性子如此,只是他压根不知道考场上这些细枝末节的规矩?方才其他人提前交卷时,他睡着觉,可能也不知旁人是在等考官点评,轮到自己,也不知道考官可以当场阅卷?
何友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再看乔明渊,想到这人第一次下场就考了案首,应是才学不错,顿时火气也没了,不解也没了,多的是对后起之辈的疼惜之意。
他摆摆手:“不要落下东西。”
“学生多谢大人提醒!”乔明渊做了个揖,拿了东西,爽快的出去了。
公堂上的考生不免失望。
何大人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他们没看成好戏,乔明渊出去后便又渐渐静下心来。也有人写完了不急着交卷,于是就留心起何大人来。
只见何友明拿起那份试卷,顿时眼睛一亮,看了那“瞌睡虫”的卷子,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露出姨母笑,似乎那试卷可圈可点。看了一遍,匆匆往后翻,翻完后又回到那第一篇文章,然后重复一遍先前的所有动作和表情,全无二致。
来过第二次的就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完了,那瞌睡虫八成要取中!
殊不知此时何友明的心里已在连连惊叫。
这字迹、这文章,实在是太对、太对他的胃口了!
辞藻华丽,气势飞鸿,其中蕴意无限拔高,从君子的起源说道君子的特点,从君子的特点说到君子的品行,然后说到君子无往而不利。话意迭起,说到当今社会君子之风的盛行,说到当今君子治国,于是君子满国。他实在忍不住点头赞许,如此替当今圣上歌功颂德,并且给天下读书人贴金的文章,虽然明知道他在拍马屁,你也不得不说,这马屁拍得人浑身舒畅。
这文章别说是他看了中意,何友明觉得,就是六部来人,就是内阁的阁老门看了,都得说一句——取,必须取!
小朋友委实太有意思啊!
何友明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心里已有了决断。
乔明渊哪知道自己已成了何友明眼里的香饽饽,他出了考场,感觉松了口气,头牌的十人加上他就刚好凑齐,可以放出去了。
衙役在前面领路,他跟前走着的人皆频频回头看他,目光写满了不善。
乔明渊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些人,他跟在他们身后出了府衙,见门口接考生的人很多,懒得在此挤来挤去,索性就回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