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这一场雪下得很大,连着下了三天,很多衙门连门都开不了,落脚下去,半个小腿都没了。这时候就显出了贫富差异来,当大官的出门有人抬轿子,不用自己的腿走,到了衙门浑身还是干爽的;穷苦些的全部都要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路,深一脚浅一脚,到了衙门裤管都湿透了,鞋子里全是雪水,脚指头冻僵了不说,多走两步就跟走在刀子上一样。
不过一天,不少人脚上都长了冻疮,疼得直抽气不说,冻疮遇到温暖的环境还痒得厉害,偏生当着同僚的面儿抠脚丫子并不美,众官员忍得格外辛苦。
乔明渊也是靠两支脚丫子走到翰林院去的人,出门没几步脚就湿透了,不过他不慌,他的鞋子里还套了一层塑料袋,慕绾绾说那是鞋套。用了鞋套在里面,外面套上布鞋,到了衙门鞋子外面湿了,里面却是干燥的。他连袜子都不用换一双,便进国史馆修书。
到了晚上回家,慕绾绾早煮了药汤,让一家老小都来泡脚,能祛除脚底下的寒气,让大家不长冻疮。
另外还备了药膏,冻了哪里擦一擦准好。
乔明渊随身也揣了一盒,到衙门后擦擦手,免得手上长冻疮写不好字。
他这边并不狼狈,翰林院里的清水官们个个遭了殃,这一日到了衙门前偶遇了同僚,同僚见他进了屋子里便脱了鞋子,露出里面的鞋套,一脸惊奇:“这是什么?”
“鞋套,我爱妻做的。”乔明渊提起慕绾绾,那真是满脸都得意。
同僚不解,却不瞎,瞅着乔明渊的靴子外面湿了里面却干燥,跟他那一双被雪水泡肿的双脚比起来,简直是神仙日子。
他不无羡慕的感叹:“乔修撰真是娶了个贤妻。”
此时大家基本都快忘记了慕绾绾当街暴打贴上门来的小三事件,只觉得乔明渊有这样一个老婆,当真是了不得,享福。
他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乔明渊,那直白的想要二字就快漏了出来。
乔明渊犹豫了一下,伸手入怀,摸出另一套备用的鞋套:“我这里还有一套备用的,肖大人不嫌弃的话就拿着。”
同僚见识了这玩意的好用,深感占了大便宜,接了过去连连道谢:“多谢,多谢!”
乔明渊进了国史馆,他则要拐去起居注馆,两人在路口上分道扬镳,他边走边摇头,想起朝中对这位乔修撰的排挤,不由暗暗想,其实乔修撰为人踏实肯干,又大方诚恳,真是个不错的人。可惜啊可惜,这样的人才,注定要被雪藏在翰林院里。
不过,这一副鞋套并非完全没用处,这位肖大人回到起居注馆,便跟相熟的同僚说起这鞋套的秒用来。那同僚也想要,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特意拐到国史馆,找个空寻乔明渊说话。
这还是来到翰林院快半年第一次有人寻自己聊天,乔明渊心里还是舒坦了一把。但听了同僚的来意,他两手一摊,很无可奈何:“不瞒王大人,我爱妻就只有这么几个,都给了我,我给了肖大人一个后,手边只剩下这么一个了。”
“让乔修撰笑话了,我也是没法子,”那王大人叹气:“我们起居注馆的整日里在陛下跟前晃着,偏生我又做不了轿子,每日里到衙门都是一鞋子的水,脚上全是冻疮,在御前痒痒发作起来,那真是钻心的难受,记录也没法专心,真怕哪天脑袋就保不住了。我一家老小都瞅着这点俸禄过活,只能拉下这脸皮来跟乔修撰讨一个。还是来晚了!”
“鞋套是没有了,不过我这里有些爱妻研制的冻疮膏,擦一擦很有效。”乔明渊随身也带了冻疮膏,他便递给了这位王大人:“你用吧,这一管子我送你。”
为了方便携带,慕绾绾这一管子冻疮膏做得精细,用小塑料瓶给乔明渊装着,不怕跌碎了没得用。
那王大人没要到鞋套,对方送了冻疮膏,他不好拂了乔明渊的好意,便接了过去。
不过,冻疮膏嘛,市面上多的是,效果好的他们这些清水官员买不起,买得起的效果要么不好要么见效很慢。
总之,他不抱希望。
然而等回去的时候又踩了一脚的水,进了起居注馆,王大人脚痒得受不了,背着同僚跑到角落里用力的挠,险些挠出了血,那钻心的痒才稍稍好一点。手边还有一罐子乔明渊给的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王大人一咬牙,挤出来指甲盖大小的一点,涂抹在脚上长了冻疮的地方。
这药膏倒是不臭,闻着还挺清香的,王大人抹上便感觉火辣辣的冻疮包包像是被冰块滚了滚,从外往里面凉。凉过之后,一股温暖的感觉打肉里蔓延,没几个呼吸,那抓人心肺的痒就止住了。
“咦,这药神了!”
王大人简直觉得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