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喜细细的嗓音适时的响起:“既然乔大人在审案,我们也去瞧瞧吧。”
皇帝跟前的红人发了话,其他人还想冷嘲热讽的,全住了口。
赵桐悄悄抹了一把汗,领着大家往县衙去了。
就这,他们一路走,身后方才围着他们的那些人还不肯散去,步行都跟着他们呢。
一行人到了县衙,才知道赵桐所言不虚。
此时县衙的公审日,里里外外围了不知多少圈,有些人手里还拿着诉状,是来打官司的。
赵桐开路,领着他们进了门,不过这时候乔明渊在审理案子,没空搭理他们,罗郁和德喜走到门口就没再动,远远瞧着坐在堂中的乔明渊呢。
乔明渊今年已经二十六岁,多年磨砺,看起来成熟又稳重。他端坐在正大光明的匾额下,一身浩然正气,跟堂中明镜高悬四个字熠熠生辉。跟来的钦差们也挤进了公堂上,远远打量箕陵城县令乔明渊。这些人里,不少人都在当年曾经见过那个撼动了大盛柱石的少年天才,那个敢只身一人敲响登闻鼓的状元郎,此时再见,有人心惊,有人感慨,有人欣慰,不一而足。
大家都没吭声,看乔明渊审讯。
乔明渊也看见了这一行人,他略点头示意,继续审讯他手里的这件案子。
要说箕陵城这段时间为何突然大量有人写了状纸上来打官司,还跟先前箕陵城遇袭有关。多少人为了守城阵亡,县衙和军队赔偿了不少抚恤金,为了这笔抚恤金,才引来了许多官司。乔明渊已经审理了三四个,全是家里因为抚恤金的分配导致的矛盾。
眼下这个也是。
是做嫂子的将兄弟给告了,原因也简单,兄弟是家中老二,家里老大是城守军,这次守城阵亡,县衙给了五十两银子的抚恤金,另外还有一个县学读书的名额。
大哥膝下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均还年幼,他膝下两个儿子,皆是适龄学习的孩子。
先前因为做大哥的在城守军当兵,拿的钱全部给了家里,家中老父亲老母亲皆由大哥在养着,做兄弟的在箕陵工会做活,钱也不少,不过没说过要给二老养老的话,做兄嫂的吵过几次,后来见兄弟不肯,便也没再说。此次兄长阵亡,县衙给了抚恤金之后,做兄弟的上门讨要过一次,被老父老母骂退后又不死心,竟先一步将自己儿子顶了大哥儿子的名额,送了县学。
做兄弟的说,大哥的儿子年纪还小,县学那么好的机会,等大哥的儿子长大了再用太浪费,不如给了他的儿子。
嫂子气不过,到县学去说明情况,然而县学认的是抚恤凭证,凭证给做兄弟的偷了去,如今也没法更改。
此次嫂子告状,一告做兄弟的偷窃物品,二告兄弟不仁,不赡养老人,逼迫烈士遗孀和孩子,希望青天大老爷给她做主,还回儿子被偷走的入学机会。
到了公堂上,兄弟也在喊冤:“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从前家贫没钱的时候,我爹娘跟兄嫂住,我每个月给二百钱。我也尽了赡养的责任的,至于入学的机会,我哥在的时候给我承诺过,将来要让孩子们一起上学,我哥的孩子才一岁,一岁的孩子能读什么书?我儿子今年六岁了,让我孩子去读书,有什么不对?”
庭审的时候外面的百姓不少,当然,板子没落在自己身上,没人觉得疼,竟还有人点头,觉得做兄弟的也没错。
嫂子哭得满脸是泪:“诚告乔大人,家中两个老人,我夫君两个孩子,一家六口人都要吃饭。我家中二老是吃得不多,不过我公爹常年卧病在床,每个月光是吃药就要喝掉八百钱,那二百钱能做什么?兄弟说他给二老尽了心,民妇听着就是不服!再者,我夫君拿命换来的我儿的读书名额,我儿现在还小,难道他将来不会长大吗?”
“就是!”
有人当即就叫了起来:“二百钱能干啥,现在在箕陵工会一个月怎么着都有五两银子吧,你要真是孝子,该把爹娘接到家中去!”
“我家中妻儿众多,屋舍不够,要我接爹娘归家也成,将兄长那屋给我,我就养!”做兄弟的说。
嫂子一听就哭开了:“你家中二儿一女如何就人口多了,我夫君千辛万苦盖起来的房子,你说给你就给你,郑二狗,你有没有良心?!你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合着你是早看上了我家产了!”
好嘛,绕来绕去,做兄弟的是半点亏都不能吃。
公堂上闹哄哄的一团,只听公堂木一声脆响,止住了满堂的吵闹声。乔明渊板着脸听完了全部的过程,道:“郑大仁以身殉国,为我大盛之英雄,尔等受他庇护,安能不感念其勇?你做兄弟的更当关爱英雄遗孤,岂可欺凌在后!按我大盛律,抚恤金归郑大仁遗孤王氏及一双儿女所有,包括入学机会,责令郑二狗之子立即退学,待郑大仁之子满六岁再行入学。另,不赡养父母者,杖责三十,郑二狗你每月给父母二百钱,本官不打你,替你父母问你一句,每月二百钱能买来你的良心安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