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族长已经快八十岁了,身体还算硬朗,一手拉一个,将乔家父子两人都给拉了起来:“起来,跪着像什么话!明渊,你是陛下封的二品大员,哪能随便跪我这糟老头子?”
“怎么不能跪?”乔明渊颇为触动,想起曾经没书读的时候,都是乔族长在为他奔走操劳,后来当上了官,老家这边全是交给了乔族长一家帮着打理,不然他娘的坟头草都能淹没人,他想着这些眼圈都红了,岁月流逝,眼见着跟前的老人估摸着也快到了年岁,他颤抖着说:“我们一走十二年,没回来过,老家这边全是靠您,别说是跪一跪您,就是三跪九叩都使得的。祖爷,您受得起!”
他一开门就哽咽了。
此情此景,乔老族长格外的量面,心里熨帖,给他觉得自己没看错乔明渊这个人。
他悄悄背转身体抹了把眼泪,嗯了一声,一手拉了乔松岳,一手拉了乔明渊就往回走:“你们回来就很好,我还以为等到死都见不到你们的面儿了。能见这么一面,老头子死也知足的。”
往回走着,他便招呼自家儿孙过来见礼。
这些年乔老族长家也添丁进口了很多人,一家子浩浩汤汤的,规模比乔家人还阵仗大。大家都见了礼,乔明渊只认得从前的故人,听乔老族长介绍一个就点一个头,叫一声人。等见完了人,又招呼着大家网堂屋去坐。
这时候于氏和罗氏都分开去见了各自的娘家人,哭红了眼均不必说。
只慕绾绾没有娘家人可见,她的娘家人都在京城,她本是跟着乔明渊认人,认完了人便显得落了单,这时候才有村妇敢上前来问她:“明渊媳妇,你还记得我吗?”
慕绾绾仔细看了看,便笑道:“徐二婶子哪里话,我还能不记得你?当初我们一起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我记得你动作最利落,洗完了自己家的衣服你还总帮我搓两把。”
“嘿嘿,明渊媳妇还是好记性,你变化好大,我方才都不敢认你。”徐二婶子听她提起旧事,显然还记得,嘿嘿就笑了起来。
慕绾绾道:“都是明渊出息,我跟着他享福。徐二婶子,你家里怎样,都还好吧?”
这就唠上了家常。
徐二婶子说:“还好还好,我们家老大在你胭脂工坊里做工,每个月能拿两吊钱回家,我给他攒着,去年刚嫁了我家翠花,今年打算给虎子娶媳妇。对啦,当初你帮我接生的家中老三,老三现在在咱们族学读书,夫子们说他不是个笨孩子,让我们好好供着……”
“老三生来是个有福气的,徐二婶子你也有福气,将来定能享儿孙的福。”慕绾绾笑着寒暄。
这时候有人挤开了徐二婶子,上前问:“明渊媳妇,那你还记不记得我?”
“你是七婶子。”慕绾绾说:“七婶子看着还跟从前一样,十几年不见老,越来越漂亮精神了!”
“哪能啊,都老了,倒是你看着还跟一样一样。这是你家的小子?”七婶子低头看见了福宝,问了一句。
慕绾绾将福宝拉过来,让他喊七奶奶。
福宝喊了,她才说:“这是我家的老大,乔文珩,天启八年生的。那边那个是小的,乔文殊,天启十四年秋天生的,才两岁多。”
福宝大了,在人前不好喊小名,慕绾绾都是喊的他的大名。
妇人们看着福宝和兴宝粉雕玉琢的,都夸起孩子来。
福宝还从未被人这般热情的包围着夸奖过,他有点羞了,脸颊晕红,跟着喊了一圈的人,其实没记住几个。好不容易脱身,他爹在另一边冲他招手,喊他过去见人。被男人包围总比被女人包围要好,他招呼了一声,逃也似的跑了。
“这孩子!”慕绾绾叹气。
立即有人说:“瞧着文珩聪明得很,将来肯定跟他爹一样能耐。他读书了吧?”
慕绾绾便回读书了,两岁开的蒙,如今已经能做文章。
乡下这个年纪的孩子开门不过两三年,刚学完幼学琼林这些粗浅的,听说福宝已经能做文章,不少人都羡慕坏了。
一圈下来,不住有人问慕绾绾还记不得记得他们,慕绾绾都一一说出了,偶尔说错一两个,还是因为变化太大,无关大雅。周遭的人都开心起来,他们觉得乔家人变化太大,如今乔明渊做了二品大员,没看见县令跟他屁股后像个小跟班一样吗?听说慕绾绾早就做了诰命夫人,二品大员的诰命夫人,那级别比县令高太多,县令在她一个女人跟前腰都没敢挺直的。
人家多威风啊?可这么威风,偏生还记得你,你说多有心?多光荣?
之后问起来,都是问他们这次为什么回来,回来要待多久,是不是回到京城就要升官,这一次是不是要做一品大官了?
慕绾绾一一都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