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栀子(完)——认同]
没有星月的夜空,就像无止境的深渊。
在寂静的环境中抬头凝望,彷佛连心跳都会被吞噬。
对卜奕息来说,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但出现在此的人,没有一个是抱着纯粹的祝福前来——包括他这个哥哥。
卜奕非一早就知道,那个人叫他出席这场生日晚宴的目的是为了相亲,只是没想到对象是殷裳蓝的亲戚,而且两家居然是以平等的立场,进行这场联姻。
——都说是相亲了,殷家却敢带上殷裳蓝这个没受邀请的已婚者出现,其实是在试探卜家的底线,以及对这场联姻的重视X。
如果多余的人被放进来了,等於向外界宣告殷家和卜家准备联手;哪怕两家最後联姻不成,分手之前也能因为这短暂的联手,获得一定的利益。
除此之外,殷家还做了第二个试探——有没有可能更换人选?
假如殷家认可他做联姻对象,至少会表现出最基本的重视,毕竟仪表代表脸面,即便只是一双耳环。
所以,这是一个双向试探,如果卜家也没相中他们「叛逆」的nV儿,同样也能换个人选。
而卜家总共也就四个孩子,大儿子卜奕笙已经结婚,小儿子卜奕息才十二岁,除了二儿子卜奕非,只剩三nV儿卜奕潇合适,刚巧殷家也有一个相差两、三岁的儿子。
那个人默许了这些试探,不仅放殷裳蓝进门,也同意更换人选的可能——表面上看着像怕大儿子搅和弟弟的相亲,故意打发他去找妹妹,实际目的就是把nV儿叫来进行第二轮相看。
想明白这些关窍後,卜奕非轻吁一口气,顺手拉松领带——他原想给妹妹提个醒,他自己都想摆脱那个人的控制,当然也不愿意妹妹陷入火坑——倒是他哥的反应有点出乎他的预料,有他和大伯在,想来那个人也不敢太超过。
至於其他,那个人为什麽选择和殷家联姻?大伯是怎麽打算?他大哥又准备怎麽应对?他不想深想,也无须理会,早在他成年的时候,就已经将从父亲那里继承到的非金钱的遗产全数卖予他哥。
「学长……」
卜奕非想得专注,以至於完全忽略了殷裳蓝这个人。
後者本有些不满,却在看到他松领带、撸浏海的动作时,瞬间哑声。
一身正装的卜奕非,b往日温文淡漠的模样,多了几分冷酷X感。
她受到暴击,怨气迅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花怒放,甜蜜夹杂激动的心动。略带痒意,却因无法触及、无法掌控,而忍不住焦躁急切。
一个冰凉的东西突然裹住自己的手,还在沉思中的卜奕非惊了一跳。撇头一看,只见殷裳蓝喝彷佛醉酒一样,眼神迷离、脸带春sE地看着自己。
卜奕非:「……」什麽毛病?
他甩开对方,低头看表——他说给对方五分钟的,却忘记计时了,便随口道:「你还剩三十秒。」
殷裳蓝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眼前这根铁木却只顾着计算时间,才刚散去的那些怨气,又迅速聚拢回来。
木头是真木头,X格还狗,但架不住颜值冲破天际,能弥补所有负分。
「学长,你麻麻为什麽叫你非同呢?这是你的小名吗?好特别呀!」她决定先从昵称入手,暗自打算之後也跟着这麽叫卜奕非。
卜奕非一眼就看出她的打算,却懒得多废口舌,大不了听到了装失聪就是了。
不过「非同」与其说是小名,其实就是他的本名。
受祖母的影响,从父亲那一辈到他这一辈,都是以乐器命名,例如大伯,名唤「筝」,父亲叫「秦」,音同「琴」,姑姑则叫「沙乐」;到他这一辈,他哥取名「笙」,妹妹名「潇」,音同「箫」,弟弟叫「息」,代表所有吹管乐器。
而他的名字「非同」,则是「Fiddle」的谐音,也就是小提琴。
迟迟得不到回应,殷裳蓝微恼,忍不住提醒:「你说会给我五分钟的。」
「我没说一定要回答。」卜奕非淡淡道。
「你不回答我是不会走的。」殷裳蓝向前跨出一步,「而且现在明明才过一分四十秒!」
——失算,这nV人居然有看时间。
「有夫之妇纠缠别人,你家应该不会想听到这种传言。」
殷裳蓝露出了一个类似於隐忍的表情,「我不是说了,订婚又不是我决定的,怎麽怪我?」
「……」
大概也觉得自己这话B1a0,她紧接又问:「你在躲段旭延对吧?」
「……」
「只要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从现在开始计算五分钟,时间一到我就走,还会帮你打掩护。」
这下,卜奕非终於正视起眼前这个人。
他冷笑一声,「不装了?」
他不喜欢殷裳蓝的一个原因,就是觉得这人作。享受了家族的资源,要嘛乾脆点承担起义务,要嘛脸皮厚一点,一走了之。
一边戚戚哀哀觉得家人辜负自己,一边毫无负担将未婚夫当工具人使唤,又一边来纠缠自己——诚然对方这桩婚姻有他做推手的原因在内,但如果殷家长辈没有这个意思,任他散播再多谣言,殷家一句话就能不攻自破——这种占尽好处,假意要承担责任,实则推责他人,甚至牵连他人的行为,根本让人作呕。
殷裳蓝用手指卷了一下发尾,同时视线移往旁边,「Ai情本来就是不讲理,等我哪天想通了,就会放弃你,在此之前我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被偏Ai的有持无孔,你明明也有喜欢的人应该懂的,可是你却仗着我喜欢你,一再羞辱我。」
她重新看向卜奕非,神情认真肃然,在月残星疏的黑夜里,那双眼,像是最明亮的灯火,燃烧着她所有的真挚与热情,教人忍不住想相信。
而直面承受这GU炙热目光的卜奕非,却依旧面无波动,「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你的喜欢是一边嘴巴说着喜欢,一边去夜店泡男人,然後理所当然把未婚夫当工具人使唤?」
殷裳蓝瞬间涨红脸,「你、你,我那是…逢场作戏!你别乱说!聚会地点就约在那里,又不是我决定的,我也没办法拒绝……你想看看,如果段旭延约你们在那里吃饭,你能不去?」
「想要我去就改地点。」
「但就是在那,所有人都同意在那!」
卜奕非冷睨,「不尊重我,这种朋友不要也罢。」
「我没有你潇洒,我需要朋友。」殷裳蓝幽幽道:「而且要不是你,我会有未婚夫吗?」
「……」
「喜欢就追这有什麽不对?和我相b,你就是胆小鬼,你根本就不敢和顾翎恒告白吧?你就眼睁睁看着她的投入白言铭或其他人的怀抱吧。」
卜奕非看了眼手表,没什麽情绪地说:「你好像有什麽误解,我说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是指三观。」
「什麽三观?喜欢一句话就说完了,还需要上升到价值观的层次啊?」殷裳蓝忍不住微嘲。
「你的喜欢是见sE起意,起源於慾念,才会生出占有慾,才非得要得到手。」
这话让殷裳蓝震惊:「你在说什麽?喜欢就是想交往、想在一起,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三观影响行为。」卜奕非还是平静:「我欣赏顾翎恒,光是看到她,心情就会愉悦;即使最後不能结为伴侣,遗憾会有,但她依然能快乐美满,我也会感到高应。」
殷裳蓝傻眼,Ga0了半天,这人是柏拉图式Ai情主义者?
「你,JiNg神上满足就可以了?就……就不会有那方面的慾望?」她只差没明问你是不是X冷淡?
「当然会有。」
「什麽时候?」
「她允许我靠近,我们更了解彼此之後。」
「……」殷裳蓝已经无话可说,原来这世界上还真的存在这种男人啊?!
「你、有点太天真了,以前没和人交往过吧?」她语气复杂:「你只要交往过就会知道这是错的,这种想法有多天真。」
卜奕非确实不懂Ai情,但他觉得所谓的喜欢,就像是花香盈满鼻腔,随着一次次呼x1,由浅至浓,沁入心脾;又像是放了酒心的巧克力,甜美之中带有热烈的气息;它也乾净得如同冬季第一抷初雪,纯粹得如同一切事物的最原始形貌。
喜欢,大概就是,能为了一丝美好,而不畏一切。
父亲的喜欢就是这麽纯粹,如同栀子花,却不是那个人的追求。
与其说父亲是因病而亡,倒不如说,他是因为无法接受梦碎,无法接受自己的憧憬与期待有任何瑕疵,而自我毁灭。
他Si於自己的执着。
但那又如何?凭什麽说这是错的?凭什麽不可以有这种想法?
卜奕非低声道:「不同人有不同活法,我看不惯你的行为也只是提出质问,没说你是错的,别随意批评或妄想g涉我的想法。」
殷裳蓝的喜欢足够炽烈,然而这种一往直前的喜欢,却是浮於表面,只要符合她的喜好,她可以喜欢上任何一个人。等到情绪淡了,她自然会再重新喜欢上另一个令她重拾怦然心动感觉的对象。
他不会说这种喜欢是错误的,但也不会认同。
抹了把额上的虚汗,并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门口的方向後,他缓缓说道:「超过五分钟了,也算彻底把话说开,你我三观不同,y凑在一起也不可能迸发化学变化,点头之交已经是极限。」
如果殷裳蓝能听劝,也不会追到这里来。
彷佛是狗血剧里的白花nV主,将执拗定义为毅力,将Si皮赖脸包装成坚忍不屈,她紧握双拳,大声宣告:「你自己都认同不同的人观念不同,要放弃也应该是出於我的意愿,你也别来g涉我。」
可卜奕非却不吃她这套,他只道自己讲了一千字的废言,还被迫听了一千字的废话。
冷笑一声,直接威胁:「白言铭有顾忌,需要装乖,我可没有。你可以数数看,自己还有多少东西可以被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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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星木鸸有点站立难安。
她悄悄探头观察,在偷偷离开,和打声招呼再离开之间犹豫半晌,最後选择前者。
nV孩的无措和不自在,段旭延其实感觉得到,但此刻却无心理会。
透过玻璃门,隐约可见天台外面正在交谈的两道身影。
那麽排斥殷裳蓝的一个人,现在为了躲他,居然肯与她虚与委蛇,段旭延简直要气笑。
自打见到卜奕非第一眼,段旭延就不喜。如今十多年过去,他依旧看不惯对方某些行为,尤其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自残这一点。
连自己都不Ai惜的人,又怎麽可能去Ai别人?
如果没有许承风,段旭延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想和这种人有交集。
他们初次相遇,也是在一个如同今晚觥筹交错的私人聚会上。
但X质大不同,那场聚会,表面上是商务交流,实则却是某些权贵,为自家孩子挑「玩伴」的场所。
或者,更直白的说法是,保镖、替身、挡箭牌,以及……玩物。
对那些送上孩子给人挑选的家族来说,这是换取利益的场合,也是一些小家族、小企业能攀上权贵的机会——如果孩子们相处得好,未来甚至有可能变亲家,而代价只需要付出一个孩子童年,相当划算。
那时的他才八岁,还是个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破小孩,他只看得到、听得到自己可以理解的部分,觉得有趣闹着要参加。
彷佛是想让他长见识,家里的大人也没有反对。然後,就是在那样一个聚会上,他遇见了卜奕非。
只是立场不同,他是「买家」,卜奕非则是被挑选的「商品」。
卜奕非从小就长得俊,别的男生在年幼时期都b同年龄的nV生矮,唯独他,b所有人都高。
温和中夹杂一丝忧郁的气质,让人感到违和的同时,也将他与一众高傲自恃的少爷小姐区别开来。即使和一群大人站在一起,也彷佛散发着光,教人无法忽视。
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围着他,哪怕是那些端着姿态站在远处的少年,摆着不屑的表情,眼中却泛着好奇。
他也不例外。
但与好奇并存的是,一GU说不上来的不喜与排斥。
说不出原因,但也因为这样,他才会在对方悄然离开人群时,偷偷跟了上去。
同行的还有个nV孩。与他不同,她或许是真心喜欢卜奕非。明明看着X格怯懦,却在发现卜奕非独自离开时,鼓起勇气追了出去。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
他们看着他,顺走走廊上一个装饰用的摆件雕像;看着他,守在通往交谊厅的必经之路上;看着他,等到了那个他爸警告他,如果在聚会上遇见必须远离的对象之一;看着他,猛然冲出去碰瓷对方;再看着他,用那个顺来的摆件,出其不意重击对方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