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p>

镇上的百姓逢人便说有仙人从昆仑山下凡到诛仙镇了！而且，仙人还借宿在一家馆驿之中。</p>

他们不知道仙人姓甚名谁，不过“仙人”好像也不曾避讳什么，只要有人拜访仙人必会接见，有一次还在镇上公开设坛布道。</p>

仙人长髯及胸，披头散发，看似放浪形骸、不拘小节，实际上他对待谁都非常温柔礼貌，面对任何问题都想耐心给出自己的答案，从不摆出一副好为人师、坐而论道的姿态。</p>

人们都叫他“昆仑仙翁”。</p>

昆仑仙翁其实不是个老头，只是虚名。他相当年轻，声音也很有活力，人们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得道者必然是年长之人，是以宁愿相信仙人会长生不老，也不愿了解仙人实际上比自己更加年轻。</p>

昆仑仙翁，正是白凤。</p>

白凤在诛仙镇掀起了一阵经学的风尚，他鼓励葛浒讲经布道、传授学识，同时又让葛懋带上那些对道学感兴趣的人上山修路，准备抢救藏经洞中的古籍。</p>

没人敢说白凤的决定绝对没错，但确实是因为他——昆仑仙翁下凡，诛仙镇的百姓这才学会抬头望望天空。</p>

这世界不只有眼前的田瓦村舍，还有天边外的各种玄奇，只关注二者当中的一个是不够的，甚至可以这样说：如果只关注当下，人会变得盲目且懦弱；如果只关注未来，人会变得狂妄且极端。</p>

一个盲目懦弱之人或者一个狂妄极端之人，他们都无法在昆仑山上活下去，白凤对此深有体会。</p>

白凤说着一嘴的大白话，将心中感悟告诉给每一个遇见的人，然后他便收拾行装离开了镇子，去往慕容嫣和俞珂将会来到的方向，风餐露宿，一边流浪一边寻找。镇民们都觉得白凤得道后变成了疯子，他为何连剩下的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等？</p>

“你们想从我口中得到什么答案？”</p>

“我被自己的错误耽搁了五年，我已经不想再等了。”</p>

“所以，你们知道我为何看上去这么孤独了吧？”</p>

陆天秀和章思丹一路相送，送到直至镇外十里后适才停下脚步。</p>

在迤逦秋色装饰下的枯叶林中，白凤背着草席、毛毯和宝剑孤独地流浪。他身畔被屡屡卷起的枯红仿佛在描绘风的痕迹，夯土暴露在视野里，生着奇怪形状的卵石随意雕刻在地面。</p>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正走在昆仑山的雪地上。</p>

“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错误的开始？”</p>

夜幕降临后，秋天腐败的景象都被夜色吞没了，就连鼻间那刺激的气味也减弱了许多。他升起篝火，把身体藏在毛毯里，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草草睡下。</p>

他虽是在走着，实际上内心依然在等待，等待重逢、等待相遇、等待那一瞬间。</p>

在梦中，他好像正和大家站在一起看着那片花海，是御夷镇的大家。</p>

“这人怪可怜的。”</p>

“给他几个铜板吧？”</p>

“拿着，去买点吃的。”</p>

——谁的声音？</p>

白凤半睁开眼睛。</p>

“等等！”</p>

他从毛毯里爬出来，揣着宝剑往前走了几步。</p>

“嫣儿！”</p>

——叮铃、叮铃、叮铃。</p>

女人回眸一瞥，她的额头，她的眉眼，她的鬓角，好像多了几条皱纹？</p>